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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芳一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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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从义:“不行,你还想像南京一样啊,满世界的人找你,你要留在这里可再没人管你,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呢。”说到最后已经是颇有愠怒。
许兰秋听文从义言辞间尽是不满和不屑,抬起头喊道:“在南京也是没人管的。”说着眼泪终于哗哗流下。
文从义颇有些意外:“你说什么?你先别哭行吗?”语气复又温和了许多。
许兰秋恢复平静,眼泪却还是不住的流:“在南京,就是她们丢下我的。”
文从义:“那是你自己先乱跑的,后来那么乱哪找你去啊,你不声不……”许兰秋生平第一次打断文从义:“我是看到了从杉,去找从杉的,后来她们也是看到了我,故意,故意装作没见,就走了的。”
文从义坐到许兰秋对面:“你说你是去找从杉,那从杉呢?”
许兰秋摇了摇头,一滴眼泪滑下脸颊:“我们被人群冲散了,再也没碰见。”
文从义:“你说她们看到了你,却故意装作不见,她们,指谁?”
许兰秋咬着嘴唇不答,最终还是说出:“就是给你打电话的人。”
文从义也已经猜到:“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兰秋轻吼一声:“我怎么知道,你们这些人做事还讲什么道理。”
文从义听她连自己都骂进去了心中怫然不快,可听她说的这般坚定不像完全说谎,见有血从许兰秋腿上流出便蹲到许兰秋身旁温和道:“腿上伤怎么样,给我看看。”许兰秋掀起衣裙,膝盖上青肿一片,血迹已经凝固。文从义摇了摇头道:“疼吗?”许兰秋点了点头:“嗯!”
“等着,”文从义从就手的衣箱中找了几块纱布和镊子,擦了擦手便将许兰秋膝盖上的淤血往外挤。原来文从义早就将这些东西备好在自己的衣箱当中。许兰秋关节被扭坏,只听吱的一声已被文从义接上了,许兰秋只痛的一只手紧紧抓住文从义的肩头。
文从义一面包扎,一面看了看许兰秋,眼神中的意思似乎在说:知道疼还跳。

(十五)同行

包扎好后,文从义将许兰秋腿轻轻放到沙发上,倒了杯水递给许兰秋,坐到许兰秋身边问道:“在南京,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兰秋喝完水便将当日在南京城门看到从杉,不小心被难民拉下车,找从杉又失散,锦云看到自己又装作不见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文从义知道许兰秋一定没有说谎,但锦云这么做一定也不是无端生事,必定是有原因的,那一定是许兰秋什么地方得罪了锦云而不知。文从义心念稍一转动便想到了文家在宁波的旧宅:“在澳门,是你最后提议要将宁波老宅送给文永一家的,是吗?”
许兰秋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随即似乎有些明白了文从义突然说起这件事情的原因,抬头看着文从义:“你是说……”
文从义却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过多讨论的意思,转而又问道:“你后来怎么逃出南京的?”
许兰秋低下头,良久,默然不语。好不容易平复的伤口,若要再次掀开,许兰秋的心中有撕裂般的疼痛,连带本已柔弱的身子也禁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文从义看在眼里,不知如何安慰,右臂环上许兰秋的肩头轻轻拍打了几下。不料这看似自然随意的动作却给了许兰秋很大的鼓励和勇气,许兰秋决定将当时的经过向文从义说出。于是便将后来回到文园等从杉不得,后见日本人闯进,情急之下以床单作结跳窗的经过和怎么挤过城门来到江边却因为没船可坐又跑回城中,被一家人收留躲过一难,后又遭遇日本士兵被巷战的中国士兵所救,亟待后来逃到江边的经过和情形大致说了一遍。只是对于一些惨不忍睹的细节不愿多说。
这是许兰秋由南京逃出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当时情形的回忆和讲述,她才发现竟然有许多情形已被自己强迫忘记,以至于再次想起的时候身体和血管都忍不住多次抽搐胀痛。直到说完,许兰秋便好似又经历一次南京磨难,只累得筋疲力尽,瘫倒在沙发上,心中也有前所未有的轻松。
虽然许兰秋对许多危险艰难的情形都是轻描淡写,但听在文从义耳中却也能想象到当时怎样的凶险危急,心中对许兰秋更多了几分怜悯,这种怜悯已不是此前的简单可怜,连带抚在许兰秋肩头的手臂也紧了几分:“休息下,明天一早我们再走。”
许兰秋只是疲累,心中伤痛反倒释然了许多:“去哪儿?”
“先别问了,我抱你上去睡。”文从义说着便将许兰秋由沙发中轻轻抱起。
“那你呢?”
“我在沙发上睡。”
“那我也在这里躺着就好了,免得麻烦。”许兰秋始终担心文从义会抛下她一人离开。
文从义似乎知道许兰秋的心理,便将她放下:“那也好,我们稍作休息随时出发。”
说罢二人各自休息,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许兰秋醒来的时候发现文从义已经起身,换了一身极其普通的中式衣服,短衣短衫,头上戴一圆边黑帽,样子果然是像极了印象中上海帮派中的人物。
文从义拿着一叠衣衫递给许兰秋道:“来换上,咱们就走。”许兰秋见是男人衣服,不解道:“为什么要穿男人的衣服。”文从义:“这样路上方便。”将许兰秋抱到屋后。
待许兰秋换了衣衫出来一看,活脱脱一个清俊的后生青年。许兰秋第一次扮男人模样,此前只看过二姐常穿的像个男人,她自己却是一直的再女儿家不过的女儿家装束,生平第一次为之,颇觉有趣。文从义也只点头夸许兰秋扮相俊:“就是有些怯,不像个男人。”最后又在许兰秋头顶上加了顶帽子才像那么回事。
文从义本来只提一个箱子,后又加了一个专门装许兰秋用的衣物,搀扶着许兰秋出了文宅便到渡口坐船直到了江州。一路文从义对许兰秋照顾的很是周到,许兰秋对文从义越来越依恋。只是一路问到文从义来江州的目的,文从义却不愿多说,只告诫许兰秋届时不要随意走动。
这日二人来到江州一处旅店,文从义订房之际,许兰秋看了看周围住店的人,贩夫走卒什么人都有,心想怎么选了这么个杂乱的地方落脚,文从义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只听店家问文从义要多少间房间,文从义说只要一间。
对于与文从义睡在一张床上,许兰秋已经觉得理所当然,当然也仅此而已。许兰秋不会再想到其他,虽然在南京她曾目睹日本人□中国妇女,然而她本身对这方面却并未真正开窍,家中几个姐妹个个都是干大事的主,平日里几乎不会谈论到这些事情上去,而本身生性孤寂的许兰秋,更不能从家中以外的其他人身上得知这方面的信息,是以将自己包裹得不染凡尘,不通世事。二人同床却受礼如兄妹,许兰秋是情窦初开,文从义是没有心思,二人便真如兄弟般各自睡去。
晚上许兰秋隐隐听到隔壁有女人呻吟之声,似乎痛苦难当,时高时低。许兰秋忍了一会终于忍不住,推了推文从义道:“大哥,大哥。”文从义只是半睡,眼睛睁也未睁便道:“怎么了?”许兰秋道:“大哥你听隔壁好像有人生病了一直在呻吟。”文从义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许兰秋:“生病?”
“对呀,你听,她一直在呻吟,好像很痛苦。”
文从义冷哼的一声:“痛苦?她不知道多舒服享受呢!”
“你怎么能知道。”
文从义不答,只定定盯着许兰秋看了良久。其实先前许兰秋起身侧听的情形他都瞧在眼里,开始还暗自好笑,这小妮子平日里一幅清纯不沾染尘土的样子,背地里却也有这种嗜好。待许兰秋推他,他还直道许兰秋要与他行鱼水之欢,未能想许兰秋说出的话竟是对男女之事毫不开窍,一时倒是被震到了。待看到许兰秋清澈的眼神,他知道许兰秋并非说谎,而是真的不甚懂。
“这些事情你不懂,等回上海有时间我再慢慢教你。”文从义说完便转身背对着许兰秋睡去了。许兰秋一阵迷茫,什么事情我不懂还要教我?隐隐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敢去求证。
第二天文从义向店家换了一间房后便匆匆出去,走之前还特地交待许兰秋不许踏出房间一步,就连午饭都帮许兰秋订好并吩咐店家只送到房间。许兰秋突然有坐牢的感觉,只想说自己腿已经无碍,可以随意走动了,但看文从义的样子,不准出门的警告,显然并非仅仅为许兰秋的腿伤考虑,便也不再异议。
晚上文从义风尘仆仆的回来,许兰秋也不问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因为她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说了她也帮不上忙。
半夜,许兰秋突然莫名惊醒。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惊醒过了,尤其是同文从义一起后更是夜夜安好,这一晚她却毫无征兆的醒了。醒了之后她便知道她醒的原因了,文从义不在她身边。许兰秋起身轻轻喊了几声大哥却不听回音,文从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离开了房间。许兰秋心下害怕,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起身出门寻找文从义。
这段时日在文从义的开导下,许兰秋已不再如初来武汉时那般神经质了,虽有些许害怕却并不恐惧。待走到楼梯旁侧透过楼栏雕花,借着楼道灯光,看到依稀便是文从义背对而立站在天井中央。许兰秋一边奔下楼梯一边喊道:“大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文从义回头看着许兰秋,眼神异常古怪。许兰秋心中害怕:“大哥你……”一句话不及说完,却被身后不知哪探来的一只手臂拉住,随即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自己的脑袋。
不及奔到文从义身边的许兰秋,很快便明白了拉住她的是一个男人的手臂,顶住她脑袋的是一支枪,而且是二十响的匣子枪,当然这是她所不懂的。
许兰秋一阵惊呼,因为她突然发现天井中围着文从义站了黑压压一圈人,而她,显然是被劫持了。

(十六)客栈惊魂

劫持许兰秋的人听到许兰秋的惊呼声,“嗯?”的一声,声音中带着疑惑,随即用枪顶开许兰秋的帽子,借着灯光,一张清秀异常的脸庞映入眼前:“果真是豆儿,小瓢把子,上码头带条子,可不是合字上的规矩。”
文从义:“金杠子挂了点彩,无处安置,只好就在近处,还请二把头放了贱内。”
被文从义称作二把头的男人向身后高呼道:“拿亮子来!”许兰秋只觉得眼前被一阵刺眼的光亮直逼的睁不开眼睛,却听拽住自己的粗壮男人哈哈笑道:“招子亮,抓子嫩,樱桃子水,金杠子细,好货!”
许兰秋虽是一句都听不懂,却本能的胆战心惊,他那竖起大拇指看似夸赞的神情,在许兰秋瞧来无异于贪婪的食客抹着嘴称赞一盘美食一般可怖。
文从义冷笑一声道:“天门舵不站码头走沙子,倒是要改作开条子么?”
“你下家子寻我条子,我便爬你条子,天经地义,两不相欠。”
“哼,原不是开条子却是改作扑风了。”文从义的语气并不甚严厉,却越来越咄咄逼人。
“天门舵不干扑风的买卖,摘瓢劈党却是不眨眼!”二把头凶狠的语气里明显有威胁的意味。
文从义冷冷道:“皮娃子爆豆子,都是合字上的,谁也不是唬大的。”
二把头还想说什么反击,却被旁边一人年纪稍长的男人挥手拦住:“老二,还不放了文夫人。”这几乎是截至目前为止,许兰秋唯一听能听懂也是唯一愿意听到的话了。
“大哥。”二把头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老大的眼色,只好将许兰秋往文从义一推。许兰秋飞的一般,奔向文从义,文从义也张开双臂将许兰秋紧紧搂在怀里。
许兰秋第一次如此深刻彻底的被文从义抱在怀里,才发现文从义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宽广,此时虽然有数十人围住他们,也觉得异常安全。
示意放开许兰秋的男人道:“小瓢把子招人上码头,究竟所为何事?”
文从义松开许兰秋,伸出左手三根手指,对着二人道:“三样事。其一,云社此前与二把头有些嫌隙,托我来调停。其二,孝义堂与贵舵亦有误会,趁机言明。其三,孝义堂即将借光贵舵码头买卖,特来请教上岸时间,还往线上的朋友帮衬。”
二把头不解道:“云社的梁子缘何也要你来了?”
大当家示意二把头住嘴,道:“念短。第三样好说,礼尚往来,相互帮衬。只是这前两样,老二,你看呢?”
二把头愤愤道:“派钩子,居心叵测,若非我及时醒攒,后果不堪。”
文从义:“淌进贵舵的钩子不是我堂的并肩子。”
二把头:“那也是你们江浙派宁苏帮的,左右都是跑不了。”
文从义轻笑了一声道:“若要如此追根究底,海上的三合会,云社,莲帮,还有我孝义堂,贵舵,连带东北南方诸门脸皆是出自洪门,你我都是同门并肩子。”见二把头不言语,又向大当家道:“舵把头,合吾,开山立柜,各占流方,灯笼扯高点,道子走宽点,都是合字上的朋友。是做并肩子还是点子,全在舵把头流念之间。”
舵把头:“我与老瓢把子是拜过把子的并肩子,我无话可说。只是第一样是老二的私事,还需要他点头,否则规矩不立,难以服人,总不能叫我并肩子扣盅去。老二。”
二把头:“很简单,以牙还牙。我只要一样东西,只怕小瓢把子不舍得。”
文从义淡淡笑道:“二把头不会是想要割在下的瓢吧。”
二把头连忙否认:“唉,小瓢把子严重了,我失一人,自然要的也是个人。”
文从义心如明镜已然知道二把头所指,不过仍装作不知:“要的什么人。”
“就是她,”不出文从义所料,二把头手指所指果然便是许兰秋。
许兰秋只吓得躲在文从义身后,双手紧紧抓住文从义肩头不放。文从义呵呵发笑,只笑的二把头心中发毛:“你笑什么?”文从义忽的变色道:“我笑二把头招子昏,我这丫头既不美貌又是有病在身,二把头打她注意岂不吃亏。”二把头嘿嘿笑道:“果真如此不济,你小瓢把子能看得上?实话告诉你,我其实就喜欢清纯柔弱的主。况且我得了你老婆,那件事情不做追究别人也不敢说我窝囊,你也大可以去找其她女人。”
文从义定定的盯着二把头的眼睛,只看得二把头心中发怯,幸好文从义随即就转过目光看向舵把头,要不然他当真有些招架不住文从义这不温不火却犀利无比的目光。舵把头却是一副局外人的样子,嘴角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文从义心中暗暗下了个赌注,回头拍了拍许兰秋的肩头:“兰儿,既然二把头如此倾慕你,你便跟着他去吧。”语气极其的轻描淡写,许兰秋听在耳中却只如五雷轰顶一般:“大哥,你……”文从义不去看许兰秋震惊哀求的眼神,伸手便将许兰秋向二把头推去,二把头随即伸手一把拉住。
许兰秋却死死将文从义拽住就是不撒手,文从义心一横便将许兰秋甩开。许兰秋还想伸手去拉文从义,却被二把头如铁锁般死死锁住,许兰秋又踢又咬拼命挣扎也丝毫不起作用,一时又急又怕心神随即恍惚,见文从义如此狠心将自己推给别人,无半点怜悯甚至连看都不看自己,一时万念俱灰,眼泪哗哗流下,口中喃喃道:“你为什么,为什么?我恨你,恨你……”文从义对许兰秋的惊恐挣扎视若无睹,径自看着舵把头。
舵把头:“小瓢把子如此慷慨舍掉自己爱妻,岂不委屈。”文从义呵呵笑道:“不委屈,这丫头本来就是老爷子和大管家寻思来硬塞给我的,我原本就不打算想要,只愁没有办法脱手。既然二把头爱慕,那正好可以两全其美,我也有理由向老爷子交待。”舵把头心中一震:“老瓢把子说的亲?”文从义:“也不算说的亲,只不过老爷子与这丫头父母约定罢了,救命之恩,结姻相报。”舵把头:“你是说尊夫人祖上对老瓢把子有过救命之恩,老瓢把子要你娶尊夫人报恩?”文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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