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阳-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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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旭才刚松下口气，他复又说：“只是臣很好奇，邹国商太后乱政由来已久，民怨高涨，为何迟迟等到近日才得以生出事端？”言下之意，他对柳旭带回来的邹国有变的消息持怀疑态度。
柳旭提高嗓门给自己壮胆：“这个朕刚才不是说过了吗？邹国真正的甍萃女帝早已下落不明，如今坐在御座上的女帝是商太后找人冒充的，这事要是被人给揭发出来，邹国上下不乱成一锅粥才怪！”
“皇上是从何处得知当今朝堂上的甍萃女帝乃是商太后命人假扮的？说到揭发，必定是位高权重且威望颇高之人出面，否则难以让人信服，不知皇上指的又是邹国哪一位重臣呢？还有，就算是邹国上下因此而大乱，如若我国贸然出兵，反而会激起敌愤，到时邹国上下齐心为保家卫国不惜殊死抵抗，我军又将蒙受怎样惨烈的损失？这些，皇上您都有考虑过吗？还是说皇上您只是把出兵邹国一事当成儿戏罢了……”
“够了！”柳旭气得大叫着从御座上走下来，提拎住左相的襟口横着眼问：“在你心中，朕就是那般欠缺考虑的庸君么？还是说，左相大人压根就不打算挥师西进。而这样做的理由归根结蒂只有一条——那就是不希望有人牺牲，你说，朕说得对——不对！”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牙齿缝里逼出来似的。她本不想这样对他，他是她最信赖的人，是值得依仗的重臣，甚至在母皇走后，她以为这世上只有他能陪着自己坚定而执着的走下去。然而，这也只是她一厢情愿的以为罢了。
可他偏偏与自己作对，一次，两次，三次……她都闭目不见，连朝政都可以丢给右相统摄，她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要了。然而，她依旧清晰的记得母皇对她说：朕的旭儿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孩子，若是能结束这天下间无止境的战乱纷争便好了。
恃强凌弱，强国立，弱国亡，这便是世间的生存之道。
所以，她不能弱，她只能强。咬着牙坐上那个冰冷毫无温度的御座，将一个积贫积弱的静国推上富国强兵之路，她付出的努力与心血又岂是常人能够想象得到的？然而当静国的国库充实起来，当静国的兵马强盛起来时，他却要对她说止戈为武，施行仁政。
她无法再忍受他的缚手缚脚。
但她忘不了，那夜他坐在午门外发呆时的眼神，痛彻的伤痛如根根寒针扎进她的心窝，让她每一次呼吸都痛。
要到何时你才能够明白，我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抹去你眼底的哀伤？
柳旭闭上眼，“朕话已至此，左相还是请回吧，朕会即日安排左相奔赴西陵。”她怕自己会心软。
“皇上。”他唤了声，静默良久后方说：“皇上珍重。”说完转身出了光禄殿。
直至这一刻，柳旭开始害怕自己是不是真的失去他了。

漪双赶到光禄殿时，殿内正走出两人，漪双一瞧是女子，忙退到一侧回避，那两人正满面春风的交谈，倒也没留心他站在角落里。
“成国女帝病重，膝下无女，仅有两位年幼的皇子，天珠以为这帝位该由谁来继承？”其中一人问。
“这事儿我也打听过，女帝无女倒是事实，但女帝的亲弟二皇子手段狠辣，如若他回到成国，想必这皇位对他而言如囊中取物。青颜以为呢？”
漪双这才听出两人正是右相青颜与户部尚书天珠，只是她们二人深夜从光禄殿走出来——难不成是皇上召她俩商议国事？
右相思量片刻又说：“这二皇子的手段我倒是早有耳闻，若是他登基为帝，对我静国大大不利。但若是幼帝登基，权臣弄权，这成国败下去了最好不过。”
“呵呵……”
两人谈笑着走远了。
漪双看着两人走远了才从角落里走出来，呼出口气转身朝殿内走去，这时殿内急匆匆的走出一个人与她撞了个满怀。漪双摔了个趔趄，还没来得及站稳脚，但听那人声色俱厉的喝道：“何人大胆擅闯光禄殿？”
“我，我……”漪双平时挺伶俐的，这一摔，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光禄殿乃重臣议事之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来人啊，把他带下去，本相要严加盘问！”
晕，刚才那位是右相，这位必是左相了。人说左相素来刻板严厉，这下自己怕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眼看着御林军从后面涌上来，殿上忽然有人喊：“且慢！”
漪双满怀希望的抬头，只见柳旭从阶上快步走下来，一把握起他的手情意绵绵的叫：“美人啊，你可算来了。”叫得漪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左相不禁问：“皇上，这位是……？”
柳旭将手搭在漪双肩上，“朕的君侍，左相有异议吗？美人受惊了，还是随朕回去安歇吧。”说完便拥着他往殿内走。
被她拥着，漪双浑身不适，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正暗忖着总算躲过一劫，左相却在后面叫：“皇上。”
“何事？”
“祖上有训，后宫不得干政，还请皇上明鉴。”
柳旭冷着脸说：“左相言过其实，郑侍君不过是等朕等得心急，特意来光禄殿找朕，这有何不对？”等等，小瓢子明明是说……
“光禄殿乃军机重地，郑侍君不宣擅入实为不妥，皇上若不以儆效尤，我静国国威何在？”左相一板一眼的说，漪双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柳旭气得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好，很好，看来左相大人自恃身为先帝托孤大臣，不把朕放在眼里由来已久，今日朕若不加以惩治，朕的天威何存！来人啊，宣朕旨意，左相忤逆犯上，贬西陵刺州，罚俸三个月，三个月后等朕哪天心情好了再另行处置……左相，以为如何？”
左相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听他闷闷的答：“臣遵旨。”遂转身甩袖而去。
漪双木讷的看着左相远去的背影，越发的疑惑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这章都是讲朝政啊什么的~~~




20

20、第　20　章　。。。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雷，大家戴好避雷针再跳啊~~
　
第二日，左相褒梓因触怒皇上被贬西陵刺州一事传遍整座京城。
左相素有贤名，皇上对其敬重有加，况左相擅于审时度势，处事向来以大局为重，进退有度，绝无私心，何以惹恼了皇上？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便有人出来说，好像是有人从中作梗。
谁？
双飞殿的元君，昔日的三名郑侍君之一，一朝得宠获封元君。
妖人祸国啊。有人感叹。
恰逢早朝，户部尚书天珠上奏，西陵遭百年难得一见的干旱，已是千里无人，万里无粮，还恳请皇上下旨派人前往赈灾。
以往碰到灾情，都是朝廷派军前往派送赈灾物资，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下朝后，又有人议论纷纷：天象异常，难不成是妖人作祟？

“哐当”漪双在双飞殿内听到宫侍们如此禀报时，气得想把桌案劈成两半。当然他是不会武功的，其结果就是桌案连条缝儿都没裂开，他的手倒肿起老高。
“不如去请药正司的御医包扎一下。”宫侍如是说。
漪双心想着自己正气闷，出去走走当散心也好。
哪曾想到我不找事事要找我，刚走出没几步便碰到两位才人。
“我道是哪位呢？原来是那位祸国妖孽呢。”
“弟弟在说笑不成？这等姿色也称得上妖孽？我看世上就找不到丑人了。”
“哥哥说得是，也不知道这人用了什么手段勾搭皇上，皇上为了他，都被骂成色令智昏的昏君了，他却还浑不知觉的在外边招摇，这算什么啊？”
……
两人一唱一和的说着，本就气极败坏的某人走上去啪啪甩了那两人耳光后扬长而去。
“元君殿下莫气，他们都是嫉妒元君得宠呢。”宫侍小心翼翼的陪说。
只有漪双心里清楚，那众人口中色令智昏的昏君对他只是表面上毛手毛脚，与他在光禄殿的御榻上躺了一夜，屁事都没发生。
到了药正司，来给他看诊的是绯冰绯御医。
绯御医为人和气，如沐春风，亲手给漪双包扎抓药，末了冲漪双重重的行了个大礼：“恭喜元君殿下，皇上怕是还不知道吧，臣即刻便去禀了皇上，元君殿下必将宠冠后宫，无人能及。”
什么跟什么？漪双瞪大眼，往绯冰手里塞了几张银票子：“绯御医何不直说？”
绯冰不动声色的将银票子收进袖子里，抬起头笑若桃李：“元君殿下有喜了，这可是静国上下翘首以盼的大喜事啊。”
什么！
漪双静下心来想自己绝不能乱，事情到了这地步，稍有差池便会粉身碎骨。思前想后，漪双扬起笑对绯冰说：“如此，多谢绯御医了，只是这事本君想亲口告诉皇上，就不劳绯大人走动了。”说完又塞了一叠银票子给绯冰。
绯冰笑纳。
出了药正司，漪双将一个宫侍叫到跟前：“赶紧去打听皇上现在在哪。”
宫侍急急忙忙的去了，不消片刻便回禀说：“皇上在承恩殿。”
漪双挥挥手：“你们自己先行回去吧，本君要去承恩殿。”说罢便转身风尘仆仆的走了。
“元君殿下，殿下……”宫侍们在后面叫，待漪双走远了，小瓢子不知从哪儿闪出来，对各位宫侍道：“有劳各位了，请各位去内务府领赏吧。”

漪双在承恩殿门外报“参见皇上”，见迟迟没人应，索性放开胆子擅自踏了进去。
横竖都是死，只怕皇上还嫌我死得不够难看吧。漪双这些想法并非是空穴来风，就从昨晚小瓢子传话来说让他去光禄殿，他就应该猜出大概，只怪他一时心事太多，未曾想起光禄殿乃是重臣商议朝事的地方，后宫君侍们是不得随意靠近的。
至于与左相起的那份争执，想来也是被人算计进去了吧。左相素来有贤名，自己与左相不和，惹来皇上大怒，贬了左相，没有人会说左相怎样，只会说他蛊惑皇上，蒙蔽圣听。这下子，他便是静国的罪人了。
可事有不巧，他去药正司时居然还有人等在路上冷嘲热讽，那两个才人在他入宫前就随侍在皇上左右，牙尖嘴利是出了名的，他不该一时气急扇了那两人耳刮子，这下跳进陨水都洗不清了。他这个奸君之名算是坐实了。
可这所有的所有加在一起，抵不过药正司绯御医的一句话。绯御医说什么来着？——元君殿下有喜了。天杀的，他是清白之身哪来的喜？绯御医八成也是皇上那伙的，到时候追究起来，绯御医估计会换副面孔说这样做也是受他指使的，那些银票子绝对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可要是不给绯冰银票子，等她去跟皇上说了这事，这事查起来一样是思路一条。
我的皇上啊，你想要我死成什么样才会开心！
漪双越走越深，承恩殿的宫室极大，长长的甬道上没有一个人把守。
走出好长一段，隐隐看见前方有亮光，漪双不由得加紧脚步往前走，近了才看见柳旭坐在软垫上，目光专注的盯着前方。
漪双低低的唤了声：“皇上。”
柳旭转过头来见是他便朝他招手，指了指身旁的软垫。漪双会意的走到柳旭身旁坐下，探长了身子望向幕布后的光亮和忙碌的宫侍问：“这是？”
柳旭冲他比了噤声的动作，就在这时，低沉的埙声在空旷的室内响起，伴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寂寥的宫室内：“有人说，离家太远就会忘记故乡；杀人太多，就会忘记自己。在战场上死去，生命像雨水落入大地，毫无痕迹。如果那时候，你爱上了一个人，希望会从泥土中重新绽放，热烈的拥抱生命……”
漪双一眨不眨的看着洁白的幕布上映出两尺来长的彩色人影，脑海中闪过一个词——皮影戏。
不错，的确是皮影戏，街头巷尾极常见的戏法，漪双儿时也在家中看过好几次。
不过是小孩儿玩意儿罢了，漪双先是轻蔑的笑。但随着幕布上的戏越演越精彩，漪双渐渐入了迷。
这出戏的男主人公叫乐俊，女主角叫阳子（没看过《十二国记》的童鞋们去温读一下，这里借用下男女主名字）。乐俊的母亲重病在床，邻国举兵来犯，乐俊替母上阵杀敌，邂逅了伪装成普通士兵实际上却是皇太女的阳子，两人并肩作战渐渐萌生出了同伴友谊之外的情感。然而在一次战役中，阳子因顾念突然病倒的母皇匆忙赶回皇宫，未来得及向乐俊说明，乐俊误以为她战死沙场，连尸首都找不到，心中悲恸欲绝，遂化悲愤为力量，奋勇杀敌，终于大破敌军，凯旋荣归，新登基的女帝坐在朝堂上召见了他，问他有什么未了心愿并表明愿意倾尽全力帮他达成。
乐俊说：“陛下富有天下，亦无法满足臣的心愿。”
阳子躲在帘子后偷笑：“哦，什么心愿？不妨说来听听。”
乐俊直言：“曾经有一个人与我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她说她平生最大的心愿便是死在战场上，然后她问我的心愿是什么，我回答说，是同她死在一起……如今，她早已战死，我却苟活至今，这个愿望永生不能达成。”
话到此处，漪双热泪盈眶，转过头望向柳旭，只见她早已泪湿衣襟，哭得不成人样。
“皇上。”漪双沙哑着嗓子叫她。
柳旭转过脸来望着他，一只手轻轻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仍是冲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只是嘴角调皮的笑意盖不过眼底的哀伤。
戏仍在继续，坐在帘子后阳子听完乐俊的话后感动不已，当场从帘子后走了出来，让乐俊抬起头看她的脸……
故事的末尾乐俊与阳子大婚，帝后二人共掌天下，同享太平盛世，最是团圆完满不过。
戏演完了，宫侍们都跪在地上听候差遣，漪双见柳旭如此失神，只得越俎代庖道：“有劳诸位了，诸位都下去领赏吧。”
宫侍们退了出去，柳旭盯着摆放在地上的那些皮影人出神，当漪双正想开口问她时，柳旭起身走到幕布后，白色的幕布上出现两个皮影小人，一个是乐俊，一个正是盛装坐在朝堂上的阳子。
乐俊：“皇上您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阳子：“天下一统，众望所归，朕所作所为都是顺应民心。”
乐俊：“单靠武力征服就算得了天下也是民心尽失，生灵涂炭。千里无人烟，百姓易子而食，皇上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天下’吗！”
阳子：“朕会想其他法子，把伤亡降到最低。”
乐俊：“天下一统，天下一统！有多少人假借仁义之名残害苍生，皇上可以一统天下，但这样的天下将不会再有我。”说罢转身离去。
阳子垂下头：“是朕……错了吗？”　柳旭手一松，幕布上的皮影小人翩然掉下。


注：1、“有人说，离家太远就会忘记故乡；杀人太多，就会忘记自己。在战场上死去，生命像雨水落入大地，毫无痕迹。如果那时候，你爱上了一个人，希望会从泥土中重新绽放，热烈的拥抱生命……”——引自赵薇版《花木兰》，当然这段皮影戏的内容多与电影赵薇版《花木兰》重合，结局被删改了。女尊版《花木兰》嘛，囧。个人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刚看片花的时候就看得偶热血沸腾，很多人评价却说电影不好看，真是挖心挖肝的替电影难过啊。那句“我要死在战场上，你会陪我吗？”“陪。”对白确实矫情得厉害，所以这里做了修改。希望花迷们不要砸偶o（╯□）o
特别声明：不做商业用。
2、乐俊和阳子。《十二国记》里面景王的故事，看过动漫版的人应该很多就是，这里纯粹是找不到人名就援引他们两人的名字，希望《十二国记》的粉丝不要砸死偶^_^超级喜欢乐俊~~~~~嗷嗷嗷
3、皮影戏。咳咳，原来打算用《大明宫词》里那段《采桑女》皮影戏，表问偶是哪一段，就是最经典的那段——“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什么样的错误？”“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身泥点，怎么反倒怪罪是我的错误？”
（可惜因为不应景被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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