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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匣之鹄-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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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旸儿,不承认王女的身份,连母亲都不叫了么?” 感觉到景帝在注视着她,沧旸也不回避,抬眸坦然直视着景帝,因为她确定,自己的目光中,什么都读不出,“母亲……”,生疏的叫了一声,却又附上淡淡的微笑。 景帝暗暗叹息,这个孩子,是真的长大了吧,竟同自己这么疏远了…看着她脸上无法掩饰的倦容,只道,“好了,路上劳顿,回去好生歇息。” 走出大殿,已有辇车等候,沧旸这次并未推辞,曾设想过无数次,再次见到她的母亲,心中会是怎样的感受,沧旸想了万千种可能,或是敬畏,或是欣喜…惟独没有现在这一种全无感觉,心中,只是空空的…她理解母亲当时所做实为对她的保护,所以从未埋怨过,可是,母亲在她最需要的年纪,不能陪在身边,现在,竟然也习惯了这个角色的缺位。 出了宫门,久候的缁衣少年立刻上前,沧旸只以目光示意他无事。西溟了然,道,“宫中派来马车护送殿下去王府。” 沧旸点头,“上车吧。” 西溟虽然深知不能与沧旸同车而乘,可思及少女此时必然困顿不堪,将两匹马交给来人,便也登上了马车。听从了沧旸的指示坐在她的身边,而沧旸就这样,倚靠在他的肩上睡了。到了王府,已有众仆从跪迎,瑶光和析木也已候在那里,见了沧旸,都规矩行礼。析木急道,“殿下一路上可有受伤?”见沧旸摇头,才放心抱怨道,“殿下与西溟的骑术也太好了,属下同瑶光马都要跑死了,还是比你们晚了几个时辰。” 看到站在析木身后的瑶光面色有些苍白,沧旸问到,“伤得重么?” 少年见沧旸问自己,憨笑着摇了摇头,逗得沧旸也不禁莞尔,“广寒与蟾宫还未到,府中应该有药,析木先去把他们二人身上的伤处理好。” 析木撇嘴道,“瑶光倒是没问题,林公子可早就扬言除了殿下以外,不让别人碰的,属下可不敢给他看伤。” 听析木这般嘲弄,西溟有些恼怒,恶狠狠的看向析木,后者却得意道,“别想用武力威吓我,倚强凌弱,小心殿下打你板子”。 西溟闻言更是脸上涨红,却又无言反击,只得随瑶光先去取药疗伤。 待西溟走后,沧旸才问起析木,“可有先生的消息?” 析木道“收到的传信上说,一切安好,有那么多人保护先生,必是无碍的。” 沧旸点点头,“去休息吧。” 析木笑道,“今夜属下同西溟轮流值夜,先生吩咐过,王府纵有许多侍卫,也不能完全信得,毕竟自己人没到,还是要小心为上。” 沧旸轻叹,“那就辛苦你们了。” 从入了府门,经过一重重院落,进入内庭,直至走入主人卧房,均布置得甚是精致华贵,许多装饰摆放的什物,都是她儿时喜爱的,看来圣上是下了一番心思的。不一会,西溟敲门而入,更换了衣物,头发仍是湿漉漉的,低声问到“殿下先用晚膳还是先盥漱沐浴?” 看到沧旸显然怔了一下,少年有些不自然的解释道,“临行前广寒说殿下身边需有人侍奉……属下上半夜当值……” 沧旸含笑道,“这也是你分内之事?” 少年面色微红,“不……不是,广寒说您不喜陌生人亲近。” 沧旸看似随意般问到,“我平时说的,怎就未见你听进去过?那么广寒有没有说过,伤口不能沾水?” “身上溅上了许多血渍,实是难受…尽量避开了伤口的。”话虽如此说,西溟难免有些心虚,他其实只是提起几桶水从头上浇下又换了套衣裳而已,根本未曾想过那些不足挂齿的伤口。 “可用了伤药?” 西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然而他实在不善说谎,脸颊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只好又摇了摇头,改口道,“殿下,没有那么严重,伤口过几日就会好,属下现在要保护您的安全,不能随意走动。” 沧旸定睛看了西溟一阵,突然将广寒留下的药物递给他道,“去屏风后自己上药包扎。” 见西溟仍是有些不情愿,沧旸又道,“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这是命令,立刻就去,不然就脱了衣衫,我找人帮你。” “什么?”西溟一时惊愣,张张口,只说出一句“属下这就去屏风后……”随即紧张的拾起药物几步逃开。 这一晚沧旸大概只睡了两个时辰,西溟与析木交班后便未再睡实,丑时刚过就已起身,思考着离开队伍之前,先生嘱咐的事。等到天明,也该去探望主君了,那个名义上为她父亲的人。日后,还要适时感谢一番那几位向景帝提出要自己回王都的大臣,虽然,并不想回到这里,但是该面对的终究不能一直回避。




、浅溪归鸿

守在外间的析木听到里面微弱的声音,便隔着门轻声道,“殿下可是醒了?再睡一会吧,还早着。” 
过了一会,沧旸打开里间的门,看到析木抱着双臂直直的站着,冻得发抖,“怎么也不知走动走动,为何不燃炉?” 
析木笑道,“若太舒适属下怕睡着了误事。”自沧旸伤了手腕之后,析木与摇光二人再也不敢懈怠,许是多少有些愧疚,当值之时,都是小心翼翼。这三个侍卫中,析木是看起来最为文弱的,没有西溟的勃勃英姿,又没有摇光的健硕魁梧,倒是像位儒生。沧旸将手中怀炉递给析木道,“再过两个时辰,就去歇着吧,我今日有几处要去,西溟随行即可,棘州来的人马,今日也该到了,将先生安排在府中幽静的院落,设为府中禁地,不许外人进入,妄图私闯者,交给蟾宫处理。” 

析木迟疑了一下,问到,“殿下,西溟也不能知道吗?” 
沧旸点点头。 
“属下不该多言,可是既然放心西溟单独护送您回王都,可见殿下是信任他的,为何,始终不肯告诉西溟先生的存在?” 
沧旸平静道,“目前我只信他能够护我安全而已,直到他能完全信任我,对我毫无隐瞒的时候,我才可以真正信任他。” 

入王宫拜见主君,主君却称病并未见沧旸,反倒是见到下了朝的二王女夙煜与四王女辰熠,假意寒暄一阵,沧旸便离了宫城。去棘州前,沧旸与夙煜感情甚好,这次见面,夙煜仍是让人倍感亲切关怀,拉着她的手询问这几年的状况,只是沧旸不知为何,心中似乎竟有了一层无形的隔阂。而对于辰熠,沧旸从小就不怎么喜欢这个脾气乖张的妹妹,交往不深,此次见面,亦只是三言两语便与之道别。再次回到承昀王府,得知棘州来的人马已经安置完毕,沧旸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让析木带他去见先生。

在府中休息的几日,有不少朝中的大臣前来拜访,沧旸虽称身体不适并未接见,却也派人一一回访。这一日,看守府门的侍卫前来禀报,有一位白姓的大人一定要求见,话音刚落,便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打斗声。沧旸略一思索,笑道,“是她。”一时竟是开心的跑到了门前才突然醒悟,不甘愿的放慢脚步,迈着那王女应有的沉稳端丽步伐前往外庭。 

西溟有些惊异,很少见到沧旸这般发自内心的微笑,看来此人定然非同一般。沧旸到了外庭,只见身着黑色衣裤墨绿外袍的析木正与一位身着白衣藕裳,宽袖紫襟袍服的少女打得天昏地暗,一时难分上下。只听那个少女用她清亮的声音大喊着,“沧旸,还不叫你这缠人的小侍卫停手,本小姐今天可不是指点他功夫来的。” 

敢直接叫自己名字的人,并不多,然而只这一个称呼,沧旸便知,白安贺还是六年前那个挚友诤友,未曾改变,于是笑道,“安贺此言差矣,我看你们打得甚是畅快,怎好破坏了你的兴致?” 
被唤作安贺的少女不满的撇嘴,析木闻言已知此人是殿下之友,便转攻为守,后退十余步,先行收剑道,“析木得罪。” 
安贺也收了剑,道“小子功夫不错”,随即同沧旸直接去了府中后厅,却在经过西溟身边之时,略一蹙眉。 

白安贺是朝中宗正大人之女,爱憎分明,又极重情义,但为人嫉恶如仇又甚是率直,不懂变通,拖延至今终是不愿为仕。六岁随景帝出巡归来,沧旸在宫中有好一段时日都是闷闷不乐,景帝便选了朝中宗正之女白安贺作为她的伴读,陪她玩耍,算来也有六年相伴,十二年相识相知。沧旸幼时甚受景帝喜爱,周围的人不管是否出于真心,对她都是敬着,拥戴着,犹如众星拱辰,唯有安贺敢于时时指出她的不足,也是她最早向沧旸提出,她的光芒,盖过了储君,必招祸患。 

二人遣走了所有侍卫随从,安贺并未问及沧旸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几年又经历了什么,只是问到,“今后有何打算?” 
沧旸静思许久,并未看白安贺,只垂眸道,“以前,我只想尽心尽力辅佐将君王治理这天下,可长姊已逝,我又有这嫡女的名号,若永留在棘州还会好些……” 

白安贺走到桌案前,提笔作画,只几笔便勾勒出一只栖息水中的鸿鹄,道,“因为是鸿鹄,总有一天必能振翅高飞,俯瞰千绥,这毋庸置疑。但是,前提是这鹄要有此决心和志向方可。”又从袖中取出一只漆黑的木匣,“这里面本是装了颗稀世的悬珠,母亲让我拿来贿赂你,想来那珠子对你也没什么用处,我就只把匣子带来了”,说着将画作折了放进了匣中。 

沧旸接过木匣,只是沉默,白安贺方正色道,“既然你不否认,那么答案我已经知道了,不论母亲将来站在哪一方,我定会助你,然而时候未到,不可躁进,让这鹄儿先栖在匣中养精蓄锐,等待羽翼丰满,与日争芒”。 
“六年前的事,为何不问?” 
“我知你,信你。” 
沧旸心中甚是感动,却只是笑道,“想必那悬珠,你早已拿来换了银钱用光了吧,所以才不得不换了副画给我。” 
白安贺也是爽朗笑道,“正是如此,你的感谢,我收到了”,随即又有些忧虑的问沧旸,“可曾派人去过四王女那里?” 

沧旸不解,“辰熠?她不来招惹我就已经求之不得了。” 
白安贺表情更是凝重,“刚刚你身边那个侍卫,可是信得过的人?” 
沧旸皱眉,安贺说的,是西溟?“何以问起他?” 
轻轻摇头,白安贺道,“前几日我曾见他暗中出入四王女的王府,你以为,是为何?不可过于轻信他人,怎能再将异心之人留在身边?” 

短暂的沉默,沧旸道,“我会查清此事,若他真有异心,我会处理。” 
白安贺叹道,“还是太过宽仁,让你起疑的棋子,就该只杀不问。” 
“可我从未当他是棋子。”沧旸也是轻叹,但西溟若甘愿做他人的棋子,也就留不得了……





、何以欺心

第二日清晨,沧旸唤来析木与摇光,吩咐他们这些日子尽量替西溟当值,给他自由的空间,又叫来玉衡,星纪监视西溟的行踪,这二人同为侍卫,却擅长暗探,若隐匿了身形行动,任凭他人功夫再高,也难以察觉。沧旸的吩咐,瑶光应下,析木却是不满道,“属下与西溟同随师父学艺六年,知他肯为殿下舍生忘死,为何殿下要这样做?” 

那么西溟又为何要私下去见辰熠?沧旸是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的,但是,他真的选择站在辰熠一方么?这样看来,他所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博得自己的信任……沧旸稍有些犹豫,她不知心中为何倾向于信任西溟,但是,居于她的位置,不可以为感情左右。 

“你,是在质问我?”沧旸心中烦乱,言语中也有些不耐。 
不顾瑶光等人暗示自己禁言,析木屈膝长跪,“属下不敢,殿下如此行事,可是因为昨日来府中的那位跋扈的小姐?她只和殿下说了几句,殿下便轻信谗言而对西溟起疑,这样做,如何服人?” 
沧旸有些薄怒,“这么说,你是不服?” 
看主子怒了,析木心中还是怕的,可难免仍是忿忿不平,“属下不服”。 
“那就出去跪着,直到你服了为止。” 

于是,当白安贺再次来到沧旸府中之时,看到昨日还意气风发与自己比武的少年,正满脸委屈,端端正正的跪在内庭,便走上前,蹲在析木身边,嘲笑道,“我说今儿怎么就顺利进了这府中,原来是昨日猖狂的小侍卫犯了错,在这里罚跪,有什么错处,同我说说,本小姐替你求个情。” 
析木怒视白安贺道,“你是何居心,竟在殿下面前挑拨离间?殿下才不会信你的谗言,疏远西溟!” 

闻得析木所言,白安贺笑意全无,站起身,确定并无他人听到二人所言,威迫的注视着析木道,“要暗中调查之事,你如此大声的说给谁听?殿下的指令,又岂容你轻率妄议,以后说话之前,先考虑一下后果。” 
冷下脸的白安贺震慑力十足,然而析木本就是心性单纯,早就习惯了直言不讳,又只有十六岁,平日里沧旸多是将他当成半个弟弟一般纵着的,这还是首次罚他,如此严厉的指责更是从来没有过,因此白安贺的话让析木又气又怒,“你又不是殿下,凭什么责备我?” 
白安贺冷笑,“你该庆幸我不是你的主子,否则定会好好教训你这乖戾的小子!”说罢拂袖离去,留得析木一人跪在原地,更加愤懑。

与沧旸又深议了一些事情,白安贺便准备告辞,毕竟母亲为了让她步入仕途,已几乎将她整日禁在家中文武兼修,此番亦不能在外久留。临行时,却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对沧旸道,“那个叫析木的小侍卫,确是直率拧性了些,若是难以管教,打他几下便好,冰天雪地的,这样跪着,会伤了膝盖。” 
这番话让沧旸多少有些意外,以安贺的个性,治下必是公正又严苛的,如今自己不过让析木跪了一会,安贺就替他求情,实为难得,可见她对析木甚是在意。二人走到内庭时,沧旸便叫析木起身,析木虽然膝上实在疼痛,可是看到白安贺,又负气道,“属下仍是不服,不能起身。” 

白安贺挑眉,“小侍卫这么执拗,看来全是因我而起。” 
这下沧旸也是笑了出来,敲敲析木的头,“不许置气了,待星纪与玉衡回来后,再同我说你服是不服,再不听话就把你送给安贺。” 
析木听沧旸这样说,立刻站了起来,白安贺也不在意,笑道,“我倒不知,自己竟是这么惹人厌的”,与沧旸道别,便乘上马车回程。 

十数日后,玉衡二人将暗中查探的结果悉数告之沧旸,四王女这些日子多次于府中密室会见西溟,谈话内容不得而知,此外,西溟也数次与一中年男子相见,看那人穿着,似是府中仆役。闻言析木半是愤慨,半是难以置信,瑶光平日惜字如金,此番也难得开口,言西溟或许有何隐情。沧旸却是不动声色,只让人唤来西溟后,便遣退众人。 

西溟进了后厅,只见左右无人,唯有沧旸独坐于方几前,这几日,沧旸无论是上下朝堂,还是乘车外出,都只带着析木摇光二人,西溟便知,定是自己有何过失,却不明究竟为何,想想最近确实未做什么错事,除了…与四王女见面,可是,已经很是小心谨慎的了,也未发现有人跟踪,该不会泄露才对。思绪翻滚间,只听沧旸轻声道,“掩了门窗,我有话问你。”




、咫尺迢迢

这样的架势,东窗事发么……西溟心中甚是忐忑,转身掩上门窗,屈膝而跪,“殿下,西溟请罪。” 
“哦?何罪之有?”如若他肯自己坦白,是最好不过。 
“…属下不知,还望殿下指点。”西溟只能怀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期待着沧旸并不知自己这几日所做之事,未曾想要欺瞒,可是却身不由己,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不知有何罪过,就来请罪,你当真有趣。”沧旸展颜一笑,西溟却知,这样的笑,是她一贯用来掩盖自己真实情绪的面具。“最近,可有什么事情需要告诉我?” 
西溟心中一惊,“殿下何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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