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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匣之鹄-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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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呢?”沧旸问到,有些时候,林肇曈真的是木讷得惊人,要怎样说才好,只是要你留在这里?

林肇曈只好眼睁睁看着绦带也被解了开去,“如果是因为刚刚那个问题,肇曈一定要知道答案。” 

沧旸失笑,虽然当时的少年已经长成了眼前的男子,身子更是宽厚坚实了些,挺直的背脊,结实的窄腰,臀上优美的弧线,以及修长有力的双腿…虽然懂得的道理越来越多,然而那份固执却是有增无减,面对他人之时还有一份冷静成熟,可是在自己面前,总是这样傻傻的,有些直率又有些无理取闹。 

拉着他趴在床上,手掌落下,没有怎样用力,声音却很大。 

林肇曈着实郁闷,抓过床上的被子,就将头包住,轻轻吸着沧旸身上的香气,心中一阵躁动,一阵烦乱,闷闷的说了一句,“我不如长空么?能告诉他的,为何不能告诉我?” 

沧旸并未听清他说什么,再问却问不出了,只好道,“不说话,可就打了?”随即长裤也一寸寸滑落,林肇曈心中竟然一阵紧张,口中有些干涩,还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绝不会承认,那是一种期待。再没人说话,房间里便只回荡着那单一的拍击声。 

直到红晕在弧线上完全漾开,沧旸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姜予暄说过的话,便问到,“无缘无故的被打,讨厌么?” 

却未想到扬起的手臂突然被男子轻轻的握住,这才看到,他的脸红彤彤的,更甚于正被责打的部位,更未料到的是,一项木讷的男子,竟然将双唇贴在她的手背上,“殿下若是喜欢打,我便…不会讨厌,殿下可以找来板子,甚至是,曾经那根棘藤……只是,为何能告诉长空的事情,都不告诉我?比不上姜公子,也比不上他么?” 

棘藤?沧旸心中了然,那一次,是刺伤了他的心吧,竟然耿耿于怀至今,可是为什么他也同样以为自己喜欢,当初是谁捧着一块木板来找自己的,即便喜欢,也是被他潜移默化……看着男子脸上难得有了些委屈的神色,俯下身,轻道,“不及,他们,不及”,吻了他的脸颊,却不知,男子一直隐忍的感觉,再也抑制不住…… 

这一夜之后,二人终于不再是名义上的夫妻。 

清晨,男子依旧睡得很沉,沧旸枕着他的臂,轻抚着他的脸颊,小曈,从三年前开始,我便从未将你当做什么侧夫,而是唯一的夫婿,见识过这世上太多的灰暗不堪,只有如此真挚坦诚的你,才会让我感到一丝希望温暖…昨天发生的事情,不知要怎样才能告诉你,那是想封锁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的记忆;今后,可能不会再那样平静,但是,哪怕百川沸腾,山冢崒崩,我对你的情意,不会改变,只是,如果我一直缄默,你又能撑到何时?




、百身何赎

又是几月过去,景帝渐渐怠于政事,针砭时政利弊的早朝,也由五日一次改到了十日一次。 

这一日,众臣子仍如往昔一般,悄然盯着手中空空的象牙笏板,等待退朝的一刻,忽闻一声音道,“臣,侍御史林肇曈有事启奏。” 

话音未落,有人就已经微微叹气,看来今日的朝食又要延后了,这林侍御史在朝堂上很少发言,然而只要开口,必是逆耳之忠言,且不争辩出个结果决不罢休。 

得到景帝的应允,林肇曈直言道,“舆山修建陵墓之事,还请陛下重新揣度。” 

言毕,朝堂上又是一片寂静,死生之事乃是帝王心中的大忌,故而必会大举修建陵墓以求百年后仍能享受如从前一般的生活,这样的议题,于林肇曈本职而言,似乎有些逾越了,又太过不知轻重。 

果然,景帝隐隐有些发怒,“此事无需再议。” 

察觉到君王的怒意,众人无不噤若寒蝉,而林肇曈却又道,“王朝之气魄并不在于宫室陵寝之宏伟,而在于国家之和平昌盛,圣上应心存天下,心存百姓。” 

景帝冷笑道,“你在教孤如何做一个君王?” 

不知林肇曈是听不出还是不在意君王言语中的怒气与威严,深深吸气道,“舆山之上三个村落的居民世世代代居住于此,圣上大兴土木,致其扶老携幼,流离失所;况且百姓饱受战争之苦,又获劳役之灾,无异于敲骨吸髓;为一己私欲,令百姓苦不堪言,此等做法,实乃昏……”

“母亲,正言似讦而情衷,有此诤臣,亦是千绥之幸。”说这句话的是沧旸,她虽从未贸然打断过他人讲话,但是,却实在怕林肇曈说出下一个字…… 

此后群臣也纷纷称颂景帝之虚怀若谷,善于纳谏,景帝面色缓和一些,却仍是问道,“那么,众爱卿认为,林侍御史所言是对还是错?你们是赞成还是反对?”

殿中再次只余一片寂静,景帝的目光扫过夙煜,见她微微蹙眉,而辰熠似乎对此并不关心,凌厉的目光终是停在沧旸身上,沧旸微微叹气,“修建皇家陵墓,予后人祭拜先祖之利,庇佑国家昌盛,社稷稳定,此举……无可厚非……” 

随后,丞相以及诸位重臣也表示赞成修建陵墓一事,景帝面色稍霁,宣布退朝,又将沧旸与林肇曈留下。待空旷的大殿,只余这三人时,景帝方大怒道“林肇曈,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在朝堂之上对孤不敬!” 

林肇曈低沉的声音答道,“臣不懂阿谀奉承,只是尽作为臣子的职责。” 

景帝似是怒极,不愿多言,直接叫人传杖,于是便有人抬着长凳大杖进了大殿,将林肇曈按在长凳上缚住手脚。 

沧旸忙道,“母亲……” 

景帝并不为之所动,狠狠的扔下一个“打”字,执行之人手中的大杖就已落下,景帝又对沧旸道,“那番话,孤可以免了他的死罪,却不能轻易饶恕。旸儿,你向来进退有度,今天是第一次在朝堂之上称呼孤为母亲,就是为林肇曈求情,可听到了刚才他说你阿谀奉承?” 

沧旸一时无言,耳边尽是刑杖起落的闷响,扰乱了心绪,又听景帝道,“究竟是被你怎样纵容才会胆大无畏至斯?你给孤看着,这就是后果!” 

林肇曈的衣襟渐渐染上了血迹,景帝见沧旸的面色竟然有些苍白,一滴泪水竟然静静滑落,被她迅速擦掉,抬眸注视着自己,轻声道,“沧旸……知道了……” 

景帝长叹,本是想将这二人好好教训一番,也只得就此作罢,令执刑的宫人退下,对沧旸道,“记住,若是再教不好你的夫君,下次,孤就直接斩了他!” 

待所有人都退去,沧旸才静静走到林肇曈面前,见他连唇上都已无丝毫血色,汗水顺着面颊不断滴落,轻声问到,“疼吗?” 

林肇曈喘息了一会,才有些艰难的说道,“殿下…不在乎…那些人的生死么?殿下…知道劳役之苦么?他们……”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殿下一句话的作用,旁人根本无法企及,究竟为何那样做?若是,为了我,林肇曈百身何赎……”挣扎着想起身,却牵动了伤处,林肇曈突然从长椅上跌落,沧旸伸手去扶他,却被他避开,“不劳殿下费心。” 

沧旸的手滞了一下,站起身,“当然不是为了你,我冉沧旸就是一个薄情寡义,曲意逢迎之人。”平静的话语,没有一丝感情,说完便自己走出大殿,也不再去理会身后之人究竟伤得如何,又要怎样回到府中。




、向背之情

出了王宫,沧旸被久候的夙煜叫住,“三妹,林大人可无事?” 

见沧旸点点头,夙煜若有所思,又道,“我认为,林大人所言甚有道理,母亲修建陵墓一事,实在不合时宜,然而百官并不敢言,不如等母亲不再动怒时,我们再试着劝阻?” 

沧旸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二姐,沧旸分得清家事与国事,林大人既然站在朝堂之上,就该为他的一言一行承担责任,今日之事,若只是为了他而为,沧旸就不配这个王女之名,我是真心赞成母亲所做。” 

夙煜闻言颇为不解,又惊又急道,“此话怎讲?战争三载,国库空虚,若修陵墓,必然再征劳役万人,实为劳民伤财之举,此时,更应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深深叹气,沧旸道,“二姐,这些,我又如何不知?那些奏章我是先阅读过才呈给母亲,修建陵墓,舆山三百六十四名居民将背井离乡,被强行驱逐;三年战事,多少城池化为焦土,边境家园被毁,不得不流亡他乡之人,又岂止十万,这些流民迁徙各地,连京畿附近城镇,都涌入数万人;国库空虚,粮食储备更是不足,若调用备荒赈恤之粮救济,以流民的数量,恐怕只能维持月余,今年又有多个郡县久旱不雨,若只是歉收,减税尚可应付,但如果演变为旱灾蝗灾,则又是一场浩劫……” 

夙煜这才醒悟,“所以,母亲这一次将会征用流民修建工事,实则是予其衣食住行,给其安身立命之所,稳定住他们的情绪,控制住人心之向背,防止人民长期积怨……” 

轻轻颔首,“那三百六十四人无辜,劳役中会丧生之人亦是无辜,但是母亲身为国君,她看到的是整个千绥,与他国战争不可避免,否则国之沦陷,民无所附,必要的牺牲也不能避免,因为要以此换得天下的稳定…我们看得到的,母亲也看得到,可是她若要为苍生牟福,心中亦要有承受天下人苦难的勇气,所以,这一次,我支持母亲的决定……” 

沉默了良久,夙煜才道,“我真是愧为姐姐,竟远不如你想得通透。” 

“二姐…只是宅心仁厚。” 

看着沧旸说话时,眼中虽有盈盈泪光,言语中却是从容平静,夙煜笑着摇头,自己不是宅心仁厚,也许,只是仁弱而已。

半月过去,林肇曈的伤势已经无碍,王府中的药物实为有效,然而,令他无法释怀的是,在此期间,沧旸从未露过面,那一日,是侍卫长空将他从王宫中带回,之后的医治,无论他肯或不肯,始终由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为他治疗,两位侍从也是尽心服侍,而沧旸,甚至都未曾派人前来探望过。 

不知为何,林肇曈心中总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明明沧旸就在身边,却仿佛越来越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两天之前,他突然很想见到沧旸,便去了书房,却被告知,殿下并不在府中;昨日晚,去了她的寝宫,却被长空拦住,只道殿下已经睡下,侧君大人请回… 

今日午时,再次前往书房,才终于见到了她,她抬眼看了一下自己,问道,“有事?”便又继续手中所做之事。 

好陌生的语气,正如她对其他人一般,林肇曈一时语塞,正想着如何开口,却又有人来禀告,太傅告老还乡,沧旸令人将府中马车的车轮都包上了厚厚一层蒲苇,又装入许多金帛什物,便出府去了。 

林肇曈独自静立在长廊之中,她以前也是这么忙么?可是以前,无论多忙,她都会笑着,耐心的听自己把话说完……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肇曈的一位侍从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恭敬行礼道,“公子,可找到你了,殿下要你去府中正厅。” 

终于想见我了么?可是快步走到正厅,见除了沧旸外,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那女孩见到林肇曈,泪水就决堤而出,忙跑过来拉着他的衣袖道,“林哥哥,都是我不好,三殿下说林哥哥触怒圣颜……”女孩哭得厉害,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 

林肇曈不着痕迹的将衣袖抽出,见沧旸只是静静喝茶,也不看他们,他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只好问道,“你是舆山的村民?” 

女孩抽噎着点点头,“林哥哥不记得了?我的娘亲和爹爹因为不愿迁徙而被囚在狱中,那日我在宫门之外,吵着要见当今圣上,却被禁卫拦住治罪,是林哥哥答应要为村民请愿,想不到却连累了林哥哥。三殿下说,会有官员将村中之人妥善安置的,也不会为难娘亲和爹爹。” 

林肇曈记得这件事情,却对这个女孩没有什么印象,心中想得是,原来她叫我来,只是会客而已,所以只点点头,未再说些什么,侍从将那个女孩送出府去,沧旸便离了正厅,向书房走去,林肇曈也默默一路跟随,沧旸不得不驻足问道,“跟着我做什么?” 

林肇曈低声答道,“你不想见我,但是,我想见到你。”




、为臣之道

若是平时,这样的他,自己恐怕早已心软得不忍再为难了吧?沧旸轻轻叹息,“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我不走”,林肇曈却快速迈进书房的门槛,挡在房门处。 

未再多言,沧旸整理出许多书籍交给林肇曈,见他疑惑着接过,翻看几页便蹙眉道,“殿下这是何意?” 

沧旸将书置于一旁的桌上,对林肇曈道,“教你身为人臣之道,若想留在书房,就好好阅读这些书,一会我会问你读书的进展,不愿看就回去吧。” 

沧旸虽然这样说了,可是林肇曈并未依言而做,当日晚,沧旸整理好手中的案牍,便叫来一旁的林肇曈,“读了多少书?有何感想?” 

林肇曈别扭的转过头,也不看沧旸,“殿下何必管我?” 

其实沧旸早就注意到他只是闷坐桌案前,虽未离开,可书卷并不肯翻看一眼,这气性也算是不小,没有打算开导,只冷冷道“伸手。” 

林肇曈不明所以的伸出右手,未曾料到被沧旸轻轻拉过,翻了过来,握住了指尖,拾起桌上的绿檀木镇尺就打在了掌心之上,林肇曈一时大窘,虽然学武时多少有些笨拙,可论起读书他若说是过目不忘也并不过分,即便幼年在学堂之时,也从未因为学习之事被先生打过掌心,可是这些书中所言,在林肇曈看来,皆是些圆滑不正之道,他并不想看。 

尴尬之中,林肇曈连目光也不知该停在何处,一时盯着自己的掌心,一时又向那镇尺瞄去一眼,转而又看向沧旸,却不想正好对上她略有些责备的眼神,脸上瞬间染透了朱红,立即将头转向一边,盯着远处的窗纸,再不肯扭过头来。镇尺起起落落二十次,沧旸便放开了他的手,只留下一句“明日再来读书”,便离了书房,林肇曈微微握了握有些滚烫的手,掌心略肿起,有些酥麻的感觉。 

此后几日,林肇曈都是按时来到书房,坐在桌旁,并不翻看书卷,无声的抗议。 

终于有一天,林肇曈举着高高肿起的双手让沧旸挑一只打时,沧旸不由轻叹,取来了药膏,细细涂抹在他的掌心。 

林肇曈有些诧异,这几日,沧旸也不多言,每次问过自己是否读书后,就拉过手打上二十镇尺,两只手虽然轮流交替受过,但林肇曈事后也不做任何处理,于是那掌心的红肿也一日重似一日,他想知道,那面无表情,手执“凶器”的人,究竟会不会再次不舍……

两只手都涂好药,沧旸又叮嘱道,“今日回去先用冷水浸了毛巾敷一下,明日这个时候再热敷,应该就无碍了”。 

感觉得到林肇曈这几日对自己的试探,沧旸垂眸叹气,“手上暂时是打不得了,你自己选吧,想伏在桌案上,榻上,还是去搬一条长椅?” 

林肇曈愕然,原来不是不打了,只是不打在手上而已,并不懂沧旸为何忽而温柔忽而冷漠,林肇曈站在原地也不动,他不想趴下挨打,上次的杖伤疼得锥心刺骨,还令他心有余悸,却也不想就此妥协,于是持着负隅顽抗的态度道,“不经之谈,毁誉之语,殿下何故一定要我读那些言论?” 

“原因你不会不懂,读不读是你的事,我只完成监督之职”,沧旸说道,“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秉性如此,又怎能因若干文字而改,知道你不怕疼,更不怕死,所以只劝你一句,在圣上面前收敛些。” 

沧旸说得轻松,却听得林肇曈心中一沉,他倒宁愿沧旸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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