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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君-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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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的寝殿其实最大的看点就在它的沐浴之处，此处是玥锋亲笔题的浣风池。鹅卵白玉在细细浅浅的温泉里浸润铺叠成小径，围绕着大块青玉困住的一泓水晶泉池，皇太女就在背靠着青玉，浸在这水晶之中，倒好像是被半困在琥珀中一般。
青月赤着脚，踏着白玉小径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手里拿着一块锦缎给她看
“殿下，这匹缎子叫日晖锦，白中散着淡淡的金，你要是看中意了，今年的新衣，我给你用这个了？”
玥锋闭着眼睛点点头。
几点水滴从她额头乌黑的发梢上甩落，落在锁骨上，顺着流畅的凹凸曲线没入水中。青月的瞳孔缩了缩，一时失神，日晖锦被他攥出些许皱纹来。
闭目定了定神，青月长眸微微一眯，坏笑了一下，将手猛地按在玥锋被热水蒸腾散发着蒸汽的皮肤上，手下的身体猛地一抖，游龙一般矫健的滑开。
乌黑的长发在水中飞快的打了个大大的圈，浓墨一般的散开。
烛火中，皇太女蜜色的皮肤闪着玫瑰色的釉光，乌黑的碎发贴在她饱满的额头上，细细的水纷纷散落，深邃的瞳孔被乌黑浓密湿润的睫毛遮住，眯了起来，笔直的鼻梁下，薄唇绽开一个爽朗的弧度，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玥锋抓着青月那只作怪的手，浑然没有在意面前的人已经被她身体流畅的线条搅扰的口干舌燥，伸手将遮住眼睛的碎发向后一理
“怎么这么冰？外面下雪呢？”
昂贵的日晖锦跌落在水里，厚厚的丝缎，却是荡漾如同水藻，折射着太阳一样暖洋洋的光晕。青月别着头盯住水中摇摆的锦缎，任凭自己的另一只手被玥锋拽过去，搓了搓，贴在她自己胸口暖着。
青月冰凉的手瑟缩了一下，便展开，贴合上了滚烫的皮肤，那股热流从手掌迅速蔓延到心脏，在越来越大声的心跳中，全身都烧了起来。
玥锋满脑子白天罗翔的冷言冷语，也没注意到面前人的异常安静。
觉得胸口的温度被青月冰冷的手掌同化了，便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两只手，顺着身体的曲线下移，放置在温度高的腰侧。
青月被拉得向下伏了身，冰冷的脸颊和玥锋的脸颊几乎贴在一起，玥锋从水里伸出右手，摸了摸他的脖颈，奇道
“脸这么红？也没发烧啊”
青月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喉头滑动了两下，脸颊忍不住慢慢的贴向了耳边温暖水润的脸庞。
玥锋愣了愣，哈哈大笑
“青月……你不是……害羞吧……老夫老妻你还脸红？你骗我喝交杯酒的时候怎么不脸红？”
“殿下！！”
青月怒吼一声，嘭的一声水花巨响，按住玥锋的肩膀，两个人一起跌进水里去了。
綄风池里水声四起，笑闹打斗声音渐渐升温演变。殿外守着大门的喜来掩住嘴巴咳了一声
“你们还有你们，后退！啧，没眼力见的，出去啊！园子外面守着去，核桃，你站得近些，守着”
喜来拂了拂衣袖，提着灯笼，带着一个小太监一溜烟的跑回太女寝宫，取了两套干净衣裳，又打发小太监去小厨房要了几样精致繁琐的粥类小点。
小太监不解
“公公，这几样费时吧，太女进去有些时候了，怕是赶不及做出来就要就寝了”
喜来照小太监后脑勺刮了一巴掌
“懂什么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殿下没有一个时辰出不来，做好了还得温着呢，少废话，快去！”
一个多时辰之后，玥锋和青月五指纠缠，并头比肩半躺在泉水里。
玥锋偏过头，冲青月一笑。青月紧了紧手指
“殿下？”
玥锋懒懒的用鼻子哼了一声，胸腔的震动带动微小的水波荡漾开来，青月叹了口气
“二殿下的事情……你真要管？”
玥锋点了点头。
青月皱了眉，迟疑了一下
“怎么说罗翔也是……”
话音未落，屏风处一声微响。玥锋还未动，身边一声水响，青月早已在屏风和池水出走了个来回，虽然未赤身裸体，但是，那半裹在他身上的日晖锦却是早已湿透，更何况肩膀和腿，统统露在外面，濡湿的头发黏在健美的身体上，眉眼风流处处含情也止不住玥锋的怒意。
青月左手按住身上的日晖锦，右手提着一只雪白的小猫，那毛团等着蓝汪汪的眼睛十分无辜。
若是开口训斥，可能显得太小气了？
玥锋思量，紧紧的闭住嘴巴，回身坐在池水里。
青月甩开日晖锦，踏进水中，强力把挣扎喊叫的毛团往水里浸，一边浸一边瞟着玥锋道
“看把殿下气到了，不惩罚你？”
玥锋看了看戗毛炝刺可怜兮兮的毛团，无奈
“算了”
青月闻言松开手，小猫咕咚咕咚的蹬着水，向水池的另一边游去，费劲巴力的爬上岸，来不及抖抖身上的水，便跑走了。
玥锋嘴角抽动两下，忍不住道
“你……你现在是本宫的……嗯……不是军营的时候……我……”
青月挑眉斜望着她，最终玥锋挥挥手，闭目靠在青玉上不再说话。
青月呵呵笑了笑，目光透过屏风，看向回廊。
良久，玥锋将心里的情绪压下来，握住青月的手
“这匹日晖锦，给你吧，我看在你身上挺好看”
玥锋顿了顿，回忆起刚刚的情景。
这匹日晖锦刚刚在青月身上，有一种十分合适的感觉，好比龙纹黑锦适合她们天仪苏兰一般的，散发着一种自然而然的贵胄之气。
东宫家事
睡得晚，起的早。
玥锋在小朝会上睡着了，宰相握着折子说得津津有味，喜来一脑门子汗，又怕大臣看见主子与周公下棋，又想让玥锋多睡上个一时半刻，神经绷得比上战场还紧。
最终，宰相用臣认为不妥作为结束，低头等着回复。
喜来轻轻扯了扯玥锋的袖子，玥锋动了动，摸了摸额头，咳了一声，四下看了一圈，新上任的都水丞耿乐正好和她四目相对，不但不躲，好微微笑了一下。
玥锋皱了下眉，耿乐微微一偏头，将手压在左侧脸颊上，睡，为税，一语双关。
此人有点意思。玥锋若无其事的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税制”两字出口，便沉默了一会儿，复又开口“其他人也是这么看的？”
耿乐微微一笑站了出来“臣微有歧义”玥锋放下茶杯“说来听听”“臣认为税制没有问题，问题是，燕之旧地，土地多为贵族所有，地上附带有佃奴，生死算作主人家，殿下的税制不适合那里的体制”宰相一听，寻思这丫头拐着弯在帮她，顿时满脸褶子都开了，点头符合。玥锋不语。耿乐继续”虽说燕国贵族过半都战死了，可他们的土地，按着燕制旧例是要分封给有功的其他贵族的，当然连同其上的佃奴，故此，殿下的摊丁入亩人头税，便没有用武之地了“喜来狠狠的剜了她一眼，玥锋放下茶杯，笑笑“都水丞的堤坝修得怎么样了？”
耿乐自若接道“离燕之旧界还有八百里，就要依山建总闸了，燕之旧地各处都在自行修建他们分渠，目前，按臣的监督，还是按照殿下的意思，没有任何差错”“银钱可够用？”
“因为燕自费而建，目前还是够用的”玥锋点点头“治粟内史何在？”
“老臣在”“马上要年关了，然后就是春荒，可有什么问题”“启禀殿下……老臣按照殿下的吩咐理顺了朝中的各项开支，燕境之外，不出大的意外，各县郡各月能保证有一个月的余粮，由于燕境修筑堤坝，口粮日日共给，并不储存，此外，国库算是充盈，由那都国等各国购进的粮食已经陆续就位”“嗯”“老臣只是有一事不明”“讲”“燕境日日输送粮食，耗资费力，为何殿下不干脆些粮食在其郡县？”
玥锋敲了敲桌面，略有些不耐“老大人呐，刚刚都水丞不是说了么？燕地是贵族分封，佃奴附土，现在他们降了本朝，不纳粮难道还要本宫去送不成？本宫送的的粮食是给战争中无家可归的平民的，屯粮？往哪里屯？往贵族府第屯吗？”
宰相咽了咽口水，这是个大问题，燕国虽然是降了，可大郑却只能在燕地设上几个督察点，军队是驻扎进去了，可当地的势力却还是残余旧贵族的，这么不尴不尬的僵住，也有个几年了。故此，殿下把燕绩压在天牢硬是顶住皇上的盛怒，确实也是没有办法的。
按说这改革操刀是势在必行，问题是谁也不愿意挑这个大梁，出头的椽子先烂，万一要是兵戎相见，弄不好就是千古罪人。
其实她也能揣摩到，皇太女扔出这个税制改革就是在逼人站出来说话，看看改革派都有谁，免得她动手时候孤掌难鸣。
可明白是明白，她一把老骨头了，可奉陪不起，她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玥锋一笑，好，不错，装糊涂的装糊涂，装白痴的装白痴。手中的茶碗呯的一声砸到桌面上，喜来吓了一跳，向旁边挪了挪。玥锋的目光在群臣里走了一圈，所有人几乎都低头屏住呼吸，唯有耿乐一枝独秀，仍然笑吟吟的望着她。
玥锋眯了眯眼睛，挥手退朝了。
东宫被一夜小雪装点的温柔起来，黑色的屋檐上覆盖着白雪，青月抱着月澜在院子里站着看别人打冰挂。
玥朗一身朱红色的骑装，握着漆黑的长弓，站在屋檐下跟核桃，薯仔一起跳着脚去打，碎冰落在地上，绽裂开来，几个人晴朗的笑声在空气中激荡开来。
阳光下悄悄融化的积雪，一点一点的浸润土壤。
青月擦了擦月澜脸上的眼泪，摸着她小脸上的紫红色檩子，忍不住心疼，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哄着她看众人打冰凌。
玥锋带着喜来和薛淮走进来，目光扫了一圈，皱着眉头推开争辩不休的薛淮；斩钉截铁“不行！”
薛淮长圆眼睛“为什么不行？！”
喜来咽了口口水，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薛淮微张开手臂挡住玥锋去路，对喜来不理不睬。
“殿下给我个说法！”
青月抱着抽噎的月澜走过来，笑道“这是怎么了？薛舍人跟殿下要什么说法呢？”
薛淮转过头来看见月澜一愣，大呼小叫“谁敢打我的小祖宗？！姐姐我灭了她去”月澜一听愈加委屈，刚止住的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颤声说“那都家的臭小子！呜呜呜”薛淮脸色一沉“以为不是大郑的就了不起了？！”
玥锋皱着眉把月澜从青月怀里抱过来，揉了揉她的脸蛋，纳闷“他敢这么打你？他呢？”
月澜抽抽噎噎从手指缝里看了看自己的皇姐，嗫喏“这个是皇娘亲打的”薛淮一听愈加愤怒，她纵使没有胆子向月澜她老娘叫板，总是饶不了那个罪魁祸首的小子。
玥朗从楼阁上的栏杆上翻下，跑了过来，抱住薛淮的肩膀，一脸笑嘻嘻。玥锋看了她们一眼“我警告你们啊，不准去行馆找茬”薛淮不忿，玥朗摇了摇她的肩膀“哪能啊，人家好歹是外宾啊，是吧？嗯？薛舍人？嗯？”
嬉笑完就抱着薛淮的肩膀向外走，玥锋皱着眉“东亭！你听好了！你不准！！”
玥朗回眸一笑，挥挥手“放心吧，姐……”妹妹的笑脸在阳光下明媚的晃眼，玥锋脑袋里突然炸响罗翔那天说的话，他说，你知道，玥朗寂寞得无处可去，寂寞到与我这个身处异国他乡的阶下囚相等！！
心中蓦然酸软，玥锋闭住嘴巴，不想再做苛责。
月澜眼泪汪汪的抱住玥锋的脖颈，将脸贴在她的脸颊上，抽噎不停。
玥锋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背，忍不住抱怨“怎么激得母皇下了这么狠的手？”
青月又好气又好笑“你妹妹真行，打断了人家的手臂”！！！
玥澜突然神气起来，在玥锋臂弯里直起腰，脸上挂着眼泪煞有架势的摆出一个姿势“用东亭姐教的折岳手！”
玥锋咽了咽口水，无言。
东阳闯祸，用的是东亭教的折岳手，问题这折岳手，却是东君教给东亭的。想要责备，也只有自己回去挠墙解恨了。
怒火
一下午，玥锋过得提心吊胆，然而直到晚上，她都没听见有关那都伤亡的任何消息。
坐在桌前，将手里的折子合起来，放在一边，玥锋闭目养神。
她本来是应该去的，或者说，她本来应该好好的呵斥一下，东亭东阳，包括薛淮。无论是作为大郑的皇太女还是作为这几位的大家长。
然而，看着她们的脸，她玥锋的心里的天平却悄悄倾斜了。
她居然宁愿扛着即将到来的天大风险，也不愿意出口狠狠的伤害她们。
眼睛累得干涩酸痛，玥锋轻轻按了按。
心想，我其实不是个合格的皇太女。
站起身来伸了伸手臂，玥锋扑哧一声笑起来，青月端着桂圆汤走进，纳闷“殿下自己笑什么呢？难道折子上还能有什么好笑的事情？”
玥锋摇了摇头，接过他手里的汤水，喝了一口，顿感清爽由口入心“我在想，若不是身为皇太女，我也说不定掳胳膊挽袖子找那都打架去了，身在其职，很多事居然就不同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放下碗，转头看见青月一脸的索然，不由伸手抱住他的肩，忽而感叹“居然长的宽了，啧啧，还居然比我高了？”
青月脸色一冷，长眸骤然有些寒“不若殿下另寻个小鸟依人的去？”
语毕，居然推开玥锋径自离去。
玥锋被他少见的怒气弄得莫名其妙，杵在原地良久，反思了半盏茶的时间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不由摸摸鼻子作罢。
上灯十分，月澜嚎啕大哭着跑过来，玥锋才搞明白，八成青月是心疼了，憋着火呢，遂抱歉的看了看他，放下手里的折子，上前抱起月澜，温声问道“东阳怎么啦？”
小月澜哭得鼻头通红“我不去给他赔罪认错！死也不去！！”
玥锋一愣“给谁赔罪认错？什么死啊死的，别胡说”月澜趁机抱住她大腿“皇姐～我是你亲妹妹吧”“是啊”“你是大郑的皇太女吧”“是啊”“呜呜，那我是大郑的皇女殿下！”
玥锋给她擦擦眼泪，笑了”谁说你不是了？“”那我不想认错，行不行？”
玥锋仔细看了看她“到底怎么回事，仔细说给皇姐听听，如果不是东阳的错，那东阳就不用去道歉”月澜把头蹭在自己皇姐腿上“他说，我没什么可神气的，若不是他们那都，咱们大郑就都要饿死了，呜呜呜，他还说，皇姐看见他们的使臣也得一脸谄媚，我看见他就得下跪！”
一股怒火直冲向玥锋头顶，她的手忍不住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喜来看见自家皇太女的脸在灯光里骤然冰封。
自己小妹圆溜溜的脑袋伏在怀里，软软的小身子哭得一抽一抽，月澜委屈的晃了晃自家大姐的腿，眼泪汪汪的望着她“皇姐……我没先动手，是他先叫侍卫拽我的，呜呜呜，我气不过，才动手的，呜呜呜，皇姐他们人多，我没欺负他啊，我没错，我不道歉！不道歉！！”
泪滴从水晶一样的眼眸中溢出，划过粉嫩的脸颊，越过青紫色的檩子，跌落在地，玥锋心里疼得跟刀绞一样，月澜抱着她的腿“皇姐，皇娘亲不讲理，呜呜呜，当着他们面打我，呜呜呜，还……还要我明天去赔礼道歉，呜呜呜，皇姐——我不要去，我不去”玥锋伸手抱住月澜，今日皇太女异常沉默，幽黑的眸子深邃的可怕，凌厉的暗锋在其中若隐若现，喜来偷偷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青月忍不住伸手扶住玥锋的肩膀，玥锋单膝半跪的身体轻轻一颤，四散的寒气，迫人的压力逐渐减少，她微微笑了起来，把自己皇妹抱了起来，走出殿外深蓝丝绒一般的天幕上，一轮明月绕着彩云，温柔的俯瞰着大地，玥锋问“东阳，世上有几个月亮？”
月澜吸吸鼻子，老老实实的答“一个”玥锋用青月递上来的皮袍子裹住月澜，慢慢的走到湖边，伸手隔空击碎了平层，银屏炸裂，一泓池水赫然入目，玥锋指着水里的月亮问“那，这是什么？”
月澜语塞，玥锋摸了摸她脸上的檩子“东阳会不会因为母皇没有看见冰层下边的月亮，而和母皇生气呢？”
月澜撅着嘴半晌，磨磨蹭蹭的回答“生气到……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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