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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上飞鸿-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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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来的隐忍与压抑，三十多个日夜的疼痛与凄苦，那一声声一下下，泣吼哽咽，声嘶力竭……从见到那个和小宝一般大的孩子起，云锦就完全崩溃了，这些天来的坚强与坚持，在那一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失望击打的碎如齑粉！时志飞只能紧紧的抱着她，由着她哭，由着她发泄，由着她一双手狠狠的敲打在他身上，却不及他心里疼痛之万一……
他只能一遍遍的搂着她反复的说：“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混蛋！是我不该让你失望！云锦，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保证找到小宝，我保证把你儿子找回来，把我们的儿子找回来！我保证！云锦！你一定要相信我……云锦……”
云锦已经不信了，连自己都不信了，怎么还能信他？只是说不出口！什么也说不出！哭得几乎昏死过去，头脑却越来越是清晰！
小宝儿的音容笑貌一帧帧的如西洋镜一般在她眼前交替，那一声声童稚的“妈妈”，叫的她心肺里支离破碎、鲜血淋漓！
那天她离开时，小宝拉着她的衣角不让她走，她再三保证了的，很快就会去找他！等赶走了鬼子，就会去找他！等她可以给他一个安稳的家时，她就回去找他——亲自把他接回家！儿子伸出小手跟她拉钩，儿子挥着小手跟她告别，儿子依着马车门喊：“妈妈，我等着你……”
时志飞抱着她坐在马上，一路上不敢有丝毫懈带，她却已经哭到无力，只剩下默默地流泪，顺从的倚在他的怀里，由着他圈着她、唤着她、安慰着她，一动不动……
等到回到鸡鸣山时，她已经哭的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时志飞将她抱下马来，将她抱进屋里——这一个月来，她咬牙不肯松口，心在坚持，人却消瘦的更加不成样子！
将她轻轻放在炕上，时志飞拂着她的鬓角唤她：“云锦……云锦……”
她却已然呆滞般毫无反应！
没有了别的人在一旁，时志飞终于忍不住眼泪，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手掌心中：“云锦，云锦，你不要吓我！你不要这样吓我……”抬起头来，他已经口不择言：“云锦……你听我说：我保证！我发誓！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我一定能找到小宝的，拼了这条命不要，我也一定找到小宝，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云锦终于有了反应，转过眼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云锦，你放心！我保证！我发誓……”他话没说完，嘴已经被云锦一把捂住！
“你想气死我吗？你非要气死我吗！不是说了再不许拿这些生啊死啊的发誓了吗？你怎么就记不住？非要气死我才行吗？”云锦没头没脸的捶打着他，“不许说那个字！再不许说那个字！你要活着！活着陪着我！活着帮我找到小宝！不许你离开我！不许你再吓我！我已经没有小宝了，我不能没有你了……”
“好，好！我都答应！”时志飞将她拉进怀里狠狠搂住，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泪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保证！小宝也不会！我会找到他！我一定找到他，然后，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也不分开……”
经过了这次的误认，虽然时志飞还没有放弃四处打听，但是，四里八乡的竟然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有！
算算那个黑皮狗说的汽车出事的时间，正是沈夫人她们离开的那几天，至今已经是过去了半年了！如果她们不在那辆车上，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已经安全离开了这里，已经到了南方甚至是国外！这种情况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好的几近奢望，毕竟匕首和车错不了！车都被炸了，就算她们不在车上，没有了交通工具，她们这样孤儿寡母的，还是个临产的孕妇，又能走得了多远？
另一个可能就是没有离开，被迫仍然滞留本地！如果是后一种的话，就不该一点消息没有——但是，就是没有！没有丝毫的关于一个孕妇与一个孩子的消息！没有生的消息，也没有死得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时志飞这样安慰云锦，却连自己都听得出自己的无力！毕竟，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沈夫人的孩子都该生下来了！就算她们没有落在日本人手里，这样荒山野岭、缺医少药的条件下……
云锦却已经恢复了平静！每日里依旧沉着的分析着各方汇总来的战事消息，然后冷静的下达指令、安排行动！除了偶尔午夜梦回时，会发现她竟然在睁着眼睛出神，甚至连噩梦她都很少做了！
时间又过了一个多月，眼看年关降至，她脸上的笑容却已经越来越少！看着她日益憔悴，时志飞从开始盼着早日找到小宝的消息，都后来害怕找到小宝的消息——如果小宝真的遭遇了不测，那么他就只能祈祷，永远不要让她有发现的那一天，因为他实在不知道云锦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到最后，他却又盼着能赶紧得到孩子的消息，哪怕是最不好的消息——与其让她这样慢性自杀下去，倒不如破釜沉舟，让她死了心——或许还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可能！
但是，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正当时志飞一筹莫展，跟小六子商议着是不是该想法子编造个假消息来安慰云锦的时候，事情竟然峰回路转！
那天是腊月二十三，时志飞说：“今天不忙活了，收拾收拾大家过小年！”
小六子却说：“刚得到的消息，槐树乡的鬼子今晚要搞什么与民同乐，是不是咱们也该去掺和掺和？”
有这样的好事儿，时志飞又怎会轻易放过？于是，太阳还没下山，一伙子人马已经呼啦啦冲了出去！
直到夜半十分，大队的人马才又呼啦啦、乱哄哄的奔了回来！
人马还没有到跟前，就听见时志飞的大嗓门已经再喊：“云锦，云锦，快出来，你看谁来了？”
云锦一边吩咐几个留守的家伙开火热饭，一边推门出来，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跟在时志飞的身后几步奔了过来！
弯月如钩，灯火昏暗，直到他奔到近前，云锦方才认出来人，忍不住惊喜的大叫起来：“志强——”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是何夕，共此灯烛光？
直到进屋了，云锦依旧紧紧拉着志强的手不肯放开：“快说说，这大半年的，你都去哪儿了？也不说一声就跑的无影无踪的，你真是气死我了！衣服怎么穿这么单？不知道冷啊？快让我看看……怎么瘦成这样……”
虽然是在问话，可她一句接着一句，嘴上一刻不停的，又哪里给时志强回话的机会？时志飞一旁看着，多少天没见着云锦这样的精神了，虽然满嘴的埋怨，可是眼睛里全是欣喜！
时志强被她唠叨的心里暖和和的，眼眶一热，竟有些泛红：“姐，你别急！我很好！你看看，我结实得很！”说着，他挽起袖子亮出肌肉，却惹得云锦红了眼圈儿：“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怎么这么长的疤啊？”
“没事没事儿……多大的事儿啊，早就好了！”时志强赶紧放下袖子把胳膊上的伤疤遮住，“姐、姐，你听我说，我还有一个礼物送给你！”时志强说着，取出一个小玩意儿交到云锦手里，云锦一看，眼泪更加的汹涌而下——手掌心里赫然竟是小宝最喜欢的从不离身的一只玻璃沙漏！
“你……你从哪里得来的！”云锦脚下一软，多亏时志飞在身后防备着，一把过来扶住了她！
“坐下，坐下！你别急，听志强慢慢跟你说！”
时志强跟着她在炕沿上坐了，望着眼巴巴等着他的云锦，赶紧把路上跟时志飞说过的话又细细说了一遍：
“小宝没事！就在我们那里！沈夫人也在，还有她的孩子……”
原来，沈夫人几个人，那天走出没多远就发现情况不对。护卫他们的那个兄弟机警，找了几个当地人跟沈夫人换了车。后来，他们的车果然被袭击了！沈夫人带着小宝虽然躲过一劫，但是，一个孕妇带着年幼的孩子根本走不远！后来又几次遭遇鬼子伪军，那个兄弟拼死保护了她们母子！几次绝处逢生，到底惊吓奔波，借住一家农户时，沈夫人突然临盆早产！
“幸好那个农户家是我们的一个接头点儿，那个大叔好心，恐怕一尸两命，赶紧报给了我们的人！我们的卫生员也没有接生的经验，但有惊无险，总算是把人救活了！现在他们母子平安，连孩子带大人，三个人在我们那儿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
云锦听着，眼睛一眨不眨，泪水却已经是止不住的扑簌簌的落……
第40章 少年离别意非轻
示长安君
王安石
少年离别意非轻，老去相逢亦怆情。
草草杯盘供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
自怜湖海三年隔，又作尘沙万里行。
欲问后期何日是，寄书应见雁南征。
时志飞最看不得她流泪，心疼的拥着她，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好了好了……你没听志强说吗，小宝这都没事儿了你还哭啥啊？”
“姐，姐——你别哭了！放心吧，孩子很好！沈夫人她……她也不容易！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幸亏小宝聪明又懂事！虽然我们那里条件不比城里，可大家都喜欢小宝，有好吃的好玩儿的也都给他留着……”
“你们？”时志飞故意打岔道：“一路都是你们你们的！你们那到底是些什么人？没听说这附近有新的绺子？”
“嘿嘿，你管呢！反正是打鬼子的，而且比你打的鬼子多！”时志强一脸的得意！
“切，你就吹吧！我看这一年多，你别的本事没学，就学会吹牛了！”时志飞一脸的不屑。
“哎，你别不信，我告诉你，我现在都是连长了！手底下也管着一百多号人呢！”
“连长？什么连长？你投军了？”云锦一惊，拉了时志强的胳膊过来仔细查看，“这都是打鬼子伤的？……连脖子上都有……这多险啊！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让我看看，还有哪里有伤……”
本来也不想打扰的，可是看她毫不避讳的一手拉着志强，一手在人家身上摸上摸下的，时志飞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哎，哎……我说，你可以了啊……”
手臂一紧，一把把云锦搂过来，另一只手把那个家伙的胳膊从云锦的手里扒拉出去：“臭小子！现在她可是你嫂子！嘿嘿，以后少给我动手动脚的……找打呢你！”
时志强才不吃他这一套呢，更加拉紧了云锦的胳膊：“我跟我姐说话，关你屁事儿！还嫂子？我认你当哥吗？小时候是谁让我打的说以后让我当哥的？这会儿都忘了？”
时志强来时的路上已经知道了他们成亲的事儿，心里有些酸的，但是，很快就想通了，反正云锦只当自己是弟弟，嫁给时志飞，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至少是没便宜了外人！
时志飞配合的跳脚大骂：“放屁，放屁！那都是哪辈子的事儿了？仗着小时候你个子比我长得快而已！现在咱们再来练一个试试，看我不打的你哭爹喊娘！”
云锦果然让他俩引得破涕为笑！
“姐！姐！他欺负我……”时志强无赖的扒在云锦胳膊上，时志飞伸手想把他提溜起来，又怕连带了云锦，眼看着，云锦老母鸡一样把他护在胳膊底下，气的他松手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等着，你等着，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说着，干脆眼不见为净，一甩手走了出去！
这般的孩子气的作为，云锦和时志强自然是不会理他。两个人正好说说体己话儿。
站在门口的时志飞这才轻轻的舒了口气，郁结了许久的心情随着志强的到来、云锦心情的好转而放松下来！
听着屋里姐弟二人毫不避讳的叽叽喳喳，不时的爆发出一阵阵的畅意的笑声，虽然不免有些被冷落的失意，更多的却是安慰与欣喜——只要她能开心，只要她能重新露出笑脸，别说这点儿寂寞委屈，方才屋里那般的张扬做戏他不也是甘之若饴？
去马背上取了一个酒坛子回来，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对着弯月一举，仰头灌了起来！
这坛酒是他们袭击鬼子那个“与民同乐”的宴会时顺手牵的！
这次的行动虽然畅快，却也吃了闷亏，因为他们拍马赶到的时候，宴会里最热闹的部分已经结束了！他们只是收拾了一部分外逃的鬼子，里面的“大肥羊”已经被时志强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那帮家伙收拾了！而且人家提前派人装扮了混进宴席的后厨，又在酒里下了蒙汗药，根本没费多大的劲儿，便把大半的鬼子撂倒了！
如此一来，等他带人冲进去的时候，人家战场都已经打扫了大半了！本来他是想仗着自己人多，黑吃黑硬抢的，结果一看带头的是时志强，只好把这龌龊心思收了——好歹是自家兄弟，这样不厚道，还真是有点下不去手！
想想他们兄弟刚才一见面的情景，那可真叫个“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因为他们在外面大体就知道了宴会里面的情况，以有心算无心，所以，提枪冲进去的时候，基本上是一瞬间就控制了当时的局势。那帮来路不明的家伙有几个还想蠢蠢欲动，时志飞一枪打飞了他们面前的酒盅后，全都老实了下来！
时志飞正指挥着手下挨个下他们的枪呢，突然脚边一震，一颗子弹擦着他的鞋边打在他两腿之间！随之头顶响起一声大吼：“都不许动，谁动一下，老子一枪毙了你们当家的！”
时志飞闻声抬头，正看见时志强站在二楼的回廊上举枪对着他！
“志强？”
“哈哈，时志飞！果然是你！”
“操，知道是我，你还开枪！”
“呸！要不是看着像你，我刚才就一梭子穿了你脑瓜子了！”
“嘿，长能耐啦！你打枪还我教的呢，还敢跟我叫板！”
“呵呵，我哪敢呢！”时志强一翻身越过二楼的栏杆跳下，几步过来嬉笑道：“哥！你是我哥！我哪敢跟你叫板啊！”
说着顺手举了手边桌上的酒坛子，倒了碗酒一举：“哥，我敬你，算我给你赔罪！”
时志飞已经收了枪，接过酒碗道：“算你有良心！哼，本来想连他们的家伙一块儿收了呢！既然他们是你的人，哥哥不能不仗义，这些就算我给弟兄们的见面礼了！不过，你得跟我走，嘿嘿，好歹抓着你了，回去见见你的新嫂子，这趟也不算我白跑！”
说完就要喝，却又被时志强拦了：“新嫂子？什么时候的事儿？那我姐呢？她怎么样？唉！你也别喝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身一挥手：“兄弟们，收拾了东西你们先回——别忘了谢谢鸡鸣山的弟兄，这次要不是我哥他们帮忙，咱们也不能这么利索的完事儿——我跟我哥回去一趟，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说着，拉了时志飞就走，时志飞闻着酒香，还舍不得放下，时志强干脆一抱酒坛子：“哎呀，走走走，路上说话，这酒咱们回去慢慢喝……”
结果一回来，见了云锦，这姐弟俩就说不完的话，哪还记着答应过的跟他喝酒？
嗯？喝酒？酒……是宴会上的！不是下过药么，怎么……
时志飞想起来时，已然晚了，望着手里的轻了大半的酒坛子，眼前一黑！身子向后躺倒的时候，正倚在了门上，虚掩的房门被他沉重的身子撞开，于是，屋里的俩人正好来得及听见他最后那愤愤不平的一句：“臭小子……敢算计我……”
这一觉睡得真香啊！小宝找到了，云锦笑了，他自然也就放心了！多少天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这些天来，寝食难安的又岂止是云锦一个？
迷迷糊糊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时志强那满不在乎的大嗓门响在耳边：“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就是蒙汗药！只有蒙汗药！绝对没有别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放心，放心，他肯定没事儿！”
“还说没事儿！这都睡了一天一夜，人还不醒……”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拭过他的额头，是云锦的声音，“你看，他这一头的冷汗……”
“那是你被子给他盖多了！就凭他，哼，壮的跟牛似的，这点药还能伤得了他？”
“你……你就是想气死我！明知道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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