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记-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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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监惊慌叫道：“皇上……”。
话音未落，噗噗几声，冥羽身后的内监一一倒下，一个紫衣人将一只精巧的连弩在手中飞快地旋转，低哼一声，收回了腰间。。
中间一名紫衣人走出一步，紧紧地盯着冥羽，冷冷道：“你不是皇上。”
第七十九章　风波又起　冥羽微微一笑，转换了自己的声音，“你们来得也太慢了。”。　　
中间的紫衣人冷哼一声，“你究竟是何来历？冒充皇上意欲何为？”紫衣人顿了一下，咬牙切齿地又问：“皇上是否已被你所杀？”。
冥羽微眯了眼睛，从腰间抽出软剑，朗声道：“问那么多做什么？打赢我再说！”
为首的紫衣人火冒三丈，大喝一声，“上！”领先持一柄重剑冲了过来。
冥羽脚尖一点，一个鹞子翻身，软剑从空中刺向她的顶心。紫衣人撩起剑花，一鹤冲天，旋身冲着冥羽凶猛绞去。。　　　
紫衣人攻势凌厉威猛，冥羽持剑相抗，剑身交错，迸射出万点金星。。
冥羽腾空向后翻去，虎口被震得发麻。紫衣人步步紧逼，催动雄浑的内力，激荡起猎猎劲风，天地间戾气大作，更兼身法精妙而诡异，顷刻间与冥羽过了三四招。冥羽数次堪堪避过与她交锋，竟有些狼狈。。　　　
另几个紫衣人分别从四面八方袭向冥羽，招招不离冥羽周身要害。刀光剑影中，冥羽的衣袖竟被削落一大片。。　　　
冥羽不敢轻敌，身形飘忽灵动，倏地飞上老树枝头，剑气四射，指东打西，并不硬碰，只是仗着轻功高妙，与众紫衣人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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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惨呼声自几名紫衣人口中响起，当先吐血倒地的便是手持连弩的那个。
战况瞬息逆转，十二名紫衣人竟相互残杀起来！朝夕相处的姐妹一朝反目成仇，竟然有人叛变投靠了敌人！。　
为首的紫衣人惊愕不已，更加盯紧了冥羽不放，却被手持银鞭的紫衣人缠得死死的，脱不开身。
另一个手持圆月弯刀的紫衣人刀光如环，翻卷出千百个光圈，似浪涛一般滚滚涌向缠斗中的众人。其人更如毒蛇游走于缝隙之间，时而狠辣迅疾地斜削敌手颈、腕，时而协助银鞭紫衣人偷袭为首的紫衣人。身法变幻莫测，虚虚实实，令人防不胜防。。　　
为首的紫衣人目眦欲裂，剑光暴涨，大开大阖地杀向四周，用的都是拼命的招数。她已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伙伴，心中绝望，容后，微臣有负所托，没能保护好皇上！。
不到一盏茶光景，地上遍布死尸，余下四名紫衣人将为首的紫衣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紫衣人见大势已去，横眉扫一眼悠闲地坐在树枝上观战的冥羽，猛得吐出一口鲜血，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声振林木，响遏行云，冥羽神色微变，那人却剑锋倒转，引颈自戮了。
冥羽眉峰紧锁，神情冷冽。余下四名紫衣人面向冥羽齐齐跪下，掀开脸上的银色面具，原来都是熟人。。　
手持银鞭的是利州狂生、雉主吕舒音，腰悬圆月弯刀的是游侠于江湖的隼主凤翎，冥羽李代桃僵之后她便赶回帝京，混入皇宫。。
另两位都是安乐郡主手下的隐守，一个是冥羽出塞时代替她进宫做花侍的那位，另一个便是王府副总管方擎。。　　　
四人扬声道：“皇上受惊了！”。
冥羽飘然落地，一掌拍向吕舒音肩头，骂道：“少来这套！我有这么弱不禁风吗？”
吕舒音咧嘴一笑，四人起身。。
凤翎与冥羽抱拳，并不言语。。
冥羽脸色黯淡，神情疲惫，对方擎道：“冥月的事，还需拜托你家郡主多多费心。”
“那是自然，皇上不必过虑，月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必会安然归来。”。　　
一队禁卫军听到动静朝这边赶来，冥羽叹一口气，抬头望向愈发晦暗的天色，又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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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腐臭的地牢里，冥月被绑在巨大的刑架上。虽然左相还未令人对他用刑，可是那两个看守贪婪的目光却让冥月十分不舒服，仿佛身上的衣服都被他们用眼珠子扒光了。冥月羞愤地低着头，咬紧了牙关，不去看那两个坐在桌边喝着小酒、口中说着浑话的猥琐看守。。　　
空气中忽然飘来甜腻的香味，冥月觉得昏昏沉沉，眼皮耷拉着想睡觉。鼻中却又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眼前站立着一个瘦削的蒙面人，浑身散发出陌生的气息。冥月一个激灵，恍过神来。
冥月惊讶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屏指嘘了一声，利落地打开冥月手脚上的锁链，低声道：“跟我走。”
冥月心中狐疑，不过对方似乎没有恶意，此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逃出去，不如先跟着她，见机行事。。　　　
那人带着冥月曲曲弯弯出了地牢，一路上东倒西歪躺着许多看守和侍卫，两人又在相府中左转右绕，避开层层守卫。。　
她对地形十分熟悉，轻功却并不高明，甚至不及仅学过一年武功的冥月。
她似乎是精于奇门遁甲之人，相府中复杂精妙的阵法被她轻易地化解。。　　
她和封无心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深入地牢将自己救走？。
冥月越发狐疑，直到行至一处墙角。不远处，有个小小的角门被铁锁拴着，门口还有两名铁甲守卫。。　　　
此刻正是黎明将至、月至西天，在淡蓝色天幕中显露出纯净的白色轮廓。冥月看到蒙面人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并不比自己轻松多少。原来也是冒险行事，心中不由有些感动。
只见她从怀中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竹筒，示意冥月捂住口鼻，然后揭开了盖子。
不一会儿，把守角门的铁甲守卫歪倒在地，南面又“咕咚”“咕咚”传来两声，似乎有人从墙头跌了下来。。　
蒙面人收起竹筒，向冥月点点头。两人跑到角门处，从守卫身上找到铜匙，打开角门，一起跑出门去。。　
角门外是一个死胡同，冥月和蒙面人奋力飞奔，直直跑了有半个时辰，跑到一个林子里，才停了下来。。　
蒙面人气喘吁吁，扶住一棵大树喘息了很久，才又转向冥月。。　　
冥月拱手道谢，蒙面人却摆摆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冥月。。　　
“请将此书信带给安乐郡主，木兰居就不要回去了。”。
冥月惊讶她对自己的身份如此了解，但是此时时间紧迫，不便相问，于是再次拱手道谢，朝着安乐王府的方向纵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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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姐，这么早出门啊？”。
福临客栈的店小二刚刚打开店门，就看到白小姐抱着满满一手的画轴下了楼。
“是啊，再去试试能不能把这些卖掉。”白冰皱着眉头道。。
“店主说，以您的画工，就算是进翰林院做御用画师都绰绰有余，何至于自个儿跑去画馆兜售？”店小二殷勤迎上前。。　　　
白冰苦笑一声，敷衍道：“不是没有门路吗？”。　　
“白小姐风姿不凡，他日必是人中龙凤，希望今日能有贵人慧眼识珠。”店小二一面送白冰出门，一面极尽恭维之能事，眼前金主虽然穿着朴素，身材单薄，仿佛风吹便倒的样子，但是打赏不少，又不挑剔，店主早就断定，此人必是出身大富大贵的世家小姐。。
“呈您吉言！”白冰微微躬了躬身子，淡淡道。。　　
两人方出门口，就见一辆香车缓缓驶来，竟停在了客栈前，堵住白冰去路。
车上伸出一只玲珑小巧的粉色绣花鞋，面子是用京城最昂贵的玉锦所制，柔软轻便，鞋上用金银丝勾勒出大朵的芙蓉花，鞋头镶着珍珠攒簇的缀饰，反射出柔和的光泽。。
银红色的薄纱长裙很快遮住了绣鞋，车中男子探出身子，袖摆轻扬，不经意又露出半截白玉般的皓腕，樱桃红的镯子衬得美人的手臂更加纤弱。。
店小二略微有些失望，男子头上的纱帽完全遮盖了娇美的容颜。。
男子袅袅下了香车，一步三摇地走来，腰肢不赢一握，步态娴雅高洁，空气中弥漫起一股醉人的幽香。。　
这是谁家的夫郎？还是爱宠？即便是京城第一的青楼花魁也不及此人的风流韵致啊！店小二心中暗赞。。　
“回家吧！”男子走至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白冰身前，绵软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羞怯。
短短几个字，店小二听得心荡神驰，骨子里一阵酥麻。。
白冰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手中画轴呼啦啦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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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晌午，穆清幽和絮儿便醒了。。
絮儿十分惊讶，不晓得为何冷宫突然多出了这么多人，难道皇上把君侍们都打入冷宫了？
穆清幽倒是很快明白冥羽用意，便配合着御医用药。。　　
絮儿看见穆清幽一头的白发，立时惊得厥了过去，宫侍和御医手忙脚乱地又弄醒他。絮儿方才得知自己身中剧毒，差点死掉，公子之变全因忧心自己，不由哀哀痛哭了好久。
仙儿背着其他人将枫香木匣送至穆清幽面前。。
穆清幽得知她是专程进宫代替孙碧萱保护自己的，着意感谢了一番。。
仙儿看他平易近人，不倨傲、不畏瑟，心下也是佩服。。
絮儿见穆清幽迟迟不用优昙仙花，只是眷恋地摩挲着木匣，仿佛想要穿透木匣看到那个心爱的人儿，不由焦急恳求道：“公子为何不服用仙花？难道不想早日恢复青春吗？”
穆清幽眉头微蹙，摇摇头。。
“如今她那里内忧外患，我这里如此高调，必会引起左相疑心，还是等等再说。”
“公子！”絮儿心中难过，还欲再劝，却被仙儿摇手示意莫在白费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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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细细密密下了一早上，冥羽罢了早朝，只管抱着忧心忡忡、自怨自艾的封灵素呼呼大睡。
封灵素一夜未眠，见她清晨回宫，脸色仍旧沉郁，不由心胆俱颤。清幽哥哥到底怎样了？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还在怨怪我吗？。
封灵素看着她展不开的眉头，铁锁一般的手臂牢牢将自己禁锢在怀中，心中更增哀愁。
冥羽，你若是真的怀疑我，为何还要与我这般亲密？你若是相信我，为何不与我说个清楚？
我是那么尊敬仰慕清幽哥哥，我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他吃罪。哪怕老天把一切灾祸降于我身，我也情愿你与他安乐无忧。。
清泉一般的泪水打湿了冥羽的脸，冥羽不舒服地皱皱鼻子，继续酣睡不醒。昨夜变故太多，冥羽心碎神伤，一倒头，便沉入了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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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郡主求见！”。
书儿在帘外低声禀报。。
封灵素擦擦眼泪，欲起身穿衣，却拨不开冥羽的手臂。只得使劲推推她，在她耳边催道：“皇上，醒醒！安乐郡主来了！”。
冥羽倏地睁开眸子，坐起身，一阵风似地披上衣袍出去了，封灵素只觉眼前一花，心中又生几分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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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们私底下说，皇上软玉温香，乐不思政，灵侧君魅惑君主，是蓝颜祸水。”皇甫珊瞄瞄隔开寝殿的珠帘，透纱的银屏内影影绰绰。。
“明岚以前也好不到哪里去。”冥羽斜睨她一眼。。
皇甫珊大惊小怪地道：“不一样啊！难道你要学她？”。
冥羽懒得跟她拌嘴，“说正事。”。
皇甫珊接连伸出两指、一指，神秘地道：“两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少罗嗦！”冥羽烦躁地道。。
皇甫珊立刻换上一副严肃面孔，“月公子去王府了。”。
冥羽一怔，脸上微微松动，“详细点。”。
皇甫珊附耳低语，冥羽连连点头，脸上慢慢绽开笑意。。
“还有……”。　　　
冥羽眉峰微挑。。　
“那人送来了一封信。”。
冥羽瞪她一眼，不耐地等着她卖关子，心里的大石已经落了地。。
皇甫珊兴奋地在冥羽耳边絮叨，说了足足两盏茶功夫才罢休。。　　
冥羽沉思许久，抬眼问她，“可靠吗？”。
皇甫珊拍着胸脯道：“臣以性命担保！”。
冥羽谨慎地道：“还是派些隐守混进去，看看情况是否属实。”。
“遵旨！”皇甫珊也正经了起来。。
“不是还有一个消息吗？”冥羽端起茶盅，浅尝即止。。
皇甫珊的神色忽然变得十分忧虑，不安地看向冥羽，实在忍不下去了，便道：“百里公子跑出王府了。”。　　　
冥羽手上一顿，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已经着人找回。”皇甫珊语声越来越沉重。。
冥羽默不作声，表情越来越森冷。。
皇甫珊不敢再看冥羽，咚得一声单膝跪下，咬牙道：“百里公子入宫前，偷喝了和合汤。”
冥羽的手开始发抖，气压越来越低，皇甫珊大气也不敢出。。
冥羽慢慢站起身，手上的茶盅当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屏风后的封灵素和书儿掀开珠帘，跑了出来。书儿跪在地上衬了手帕捡拾碎片，封灵素担忧地拉住冥羽的手，想要看看有没有伤口，却不防被她轻轻一扫。。
“啊呀……”封灵素轻呼一声，歪倒在地上。。
冥羽欲伸臂相扶，探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转头对皇甫珊道：“我去王府，半个时辰必归。”说罢拧开地宫机关，回头又道：“灵儿，找两个宫伎来给郡主解闷，你仍旧回床上歇着。”又对书儿道：“秋儿和夏儿若是回来了，莫让他们进寝殿。”。
彼时夏儿带着小宫侍正在去往御膳房的路上，秋儿和绿萝则刚刚从冷宫出来。
冥羽吩咐妥当，跃入地宫消失了，剩下被书儿扶起的封灵素和被冥羽的雷厉风行吓到的皇甫珊面面相觑。。　　　
皇甫珊尴尬地笑笑，又觉得不妥，赶紧拱手一揖，退出寝殿。
第八十章　和合汤与逍遥丸　这个大陆上遍地生长有一种不起眼的小草，名唤和合草。这种草虽然渺小，却有一个奇妙的功效。哪户人家若是要传宗接代，便会采了和合草，煎成汤药给夫郎服下。不消两个时辰，夫郎的身体内会迅速长出一个子宫，这个过程当然也是十分痛苦的。但是子宫长成之后，并不会影响身体形态。之后再与妻主合欢，只要妻主泄了身，夫郎便会受孕。。　　
若是未婚男子不甚吃了和合草，又不想怀孕，只须再吃一株与和合草毗邻而生的离离草，身体内的子宫就会萎缩，进而消失。一般男子若是过了四十岁，不想再孕育子嗣的话，也可以服用离离草熬制的汤药，从此不再受孕。。
不过，若是谁家的夫郎没有经过妻主的允许，私自喝下和合汤，怀了孩子，是会受到整个家族的严厉惩罚。百里冰亲眼见过母亲从外面买回不久的一个小侍，仗着宠爱，偷偷喝了和合汤，发现之后就被乱棍打死了。。　　　
当神情肃杀的冥羽站在百里冰面前的时候，百里冰又惊又怕，连连后退，直到身子抵在墙上，两手慌乱地摸索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才能平复无边无际的恐惧。。　　
冥羽眼中饱含着深深的悲痛、愤怒、不解、责备，和不舍，死死地盯着百里冰，让他的情绪再也无法遁形。。　
冥羽上前一步，百里冰的身子沿着墙壁滑了下去，涕泪纵流，口中狂乱地喃喃道：“不要！不要……”。　
一个侍童端着汤碗进了房内，冥羽接在手中。。
百里冰大骇，扑通跪地，连连磕头，嘶声哭喊道：“求求你！求求你，别打掉我的孩子！无论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接受，千万别把我的孩子拿走啊！”。　　
冥羽浑身颤抖，原本流光溢彩的美眸中早已布满了血丝，眼前水汽弥漫，已经看不清楚那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的人儿了。。
冥羽脚步沉重地一步步走向百里冰，百里冰的精神几近崩溃，疯狂地哭叫：“让我死吧！冥羽，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冥羽心如刀扎，痛得几乎站立不住，扬手一甩，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在空中炸裂。冥羽俯身捉住百里冰的手腕，咬牙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离开我？”
百里冰惊呆了，她的眼中有那么多的心痛和埋怨，恨不得撕碎了自己。百里冰颤抖着双唇，迷乱的眼神渐渐聚焦，惊魂未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