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记-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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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羽点点头，艰难地道：“我和明岚的容貌本就一样。”。　　
早该想到了，为何一直糊涂着？她与清幽哥哥那般亲密，清幽哥哥是与前太女订过亲的呀！唉，一直见到她以那样的容貌出现，还以为真的是清幽哥哥家乡的表亲，也许是青梅竹马、私定终身过的。不过，清幽哥哥也没有说错，皇甫皇族的确与穆家有血缘关系。况且甄后与容后本是亲兄弟，相貌与孪生一般，生下的两个女儿也都像她们的爹爹，她如今恢复了形容，难怪与皇甫明岚生得相似。只怪自己一门心思系在她的身上，从未怀疑过她的真实身份。。
封灵素细细打量她，仔细看还是有些区别的。冥羽的脸颊更瘦，眼睛更大一些，胸部小了一点，眼神没有皇甫明岚那么阴狠，声音也更加温润。封灵素喟叹造物主之神奇，竟然生出如此灿若春华的人物，比男子更加风流蕴藉、光艳逼人！。
封灵素将自己的感觉说给冥羽，冥羽一愣，连忙行至妆台前，对镜涂涂画画。封灵素不知冥羽何时将他放到了床上，此刻坐起身，便看到床下一具穿着白色寝衣、头冲下的尸体，封灵素这才发现冥羽早已穿了皇甫明岚的鸾袍。。
封灵素颤声道：“她，她是皇上？她死了？”。
冥羽面无表情地转身看着封灵素，眼神邪肆而傲慢，此刻她的面容已与皇甫明岚毫无二致。
封灵素浑身打颤，紧张地望着冥羽，“你要扮成皇帝？”。　　
冥羽沉声道：“暂时只能这样了，余下的事日后再作打算。”。　　
冥羽大步走到床前，挽起袍袖，封灵素还来不及反应，便见她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飞快地在手臂上划了一道。汩汩鲜血流淌到床上，封灵素急忙按住冥羽手臂。。　　
“你做什么？”封灵素讶然道。。
冥羽的声音愈加轻柔，“你那时流的血，要比这些多得多。”。　　
封灵素瞬间明白了冥羽的话中之意，她是要为自己制造落红。。　　
封灵素猛得抱住冥羽腰身，剪水双瞳染上了晶莹的泪花，“我不悔，我从未后悔你要了我，我爱你！”。　
冥羽浑身一震，深深地望入封灵素的心湖。。
“我知道，我也爱你。”冥羽轻启唇瓣。。
初次听到冥羽口中吐出爱的誓言，封灵素亦被定住了。。
鲜血源源不断地流泄下去，冥羽浑不在意，只是看着他满怀深情的泪眼。
封灵素忽得轻叫一声，捧起冥羽手臂。。
冥羽点住止血的穴道，封灵素扯下适才已被皇甫明岚撕破的衣带，细心地缠住冥羽手臂。
冥羽低声道：“将绿萝唤进来。”。
封灵素已知绿萝是她的手下，知她与绿萝必有筹谋，遂假装用虚弱的声音传唤绿萝进来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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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听到封灵素的呼声，知道主人已将里面的局面掌控得当，瞥一眼上首斜眼窥望自己的夏儿和秋儿，应了一声，抬步走入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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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一入内殿，行至床前，便见到屏风后的尸体。绿萝镇定心神，单膝着地，低声道：“主人！”。　
冥羽一扬手，示意绿萝起身回话，“外面情形如何？”。
绿萝快步走到冥羽身前，凑近她的耳边低语，“和皇上进入承露宫的只有夏儿和秋儿，他二人均不会武功。皇上带来的一队禁卫军守在承露宫外，十二影卫来了六个，环绕承露宫呈包围之势，影卫们的武功与主人不相上下。”。
冥羽当初探得皇甫明岚随身有十二影卫昼夜轮流守护，一冒险进入文昭殿地宫，便遇到了三个。彼时还是皇上不在宫中，那三人本欲将刺客拿住拷问，大意着了冥羽的道。冥羽急于脱身保命，孤注一掷地狠下杀手，虽然竭力掌毙三人，自己亦受伤不浅。皇甫明岚后来又寻来三位武功诡秘的死士补足影卫。天云山的武功虽然精妙，冥羽毕竟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功力有限，而今扮作明岚的模样初登帝位，谨慎小心之余不敢与他们硬碰硬，只盼莫被这些人看出端倪才好。。　　
冥羽看了封灵素一眼，低忖道：“幸好她对灵儿深信不疑。”。　　
封灵素心虚地低下头。。
冥羽对绿萝吩咐道：“听着，等我离开这里，你将她的尸身处理掉，”冥羽指指地上皇甫明岚的尸首，“派人将灵侧君的落红送去敬事房；告诉文尚医此事，让他联络雉主通知安乐郡主；你再召唤冥月进宫替我当值；最后去冷宫知会清幽。”。
“是。”绿萝颔首，转入屏风后，轻手轻脚将尸体拖到后面……。
冥羽捏捏封灵素羸弱的肩臂，安抚道：“莫怕，一切有我。”。　　
封灵素忧虑地道：“你也要小心。”。
冥羽点点头，尽量让脚步虚浮一些，离开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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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懒地斜靠在凤辇上，冥羽仰望明朗的星空，思索着即将面临的各种危机。
明岚虽有蛮力，却是不懂武功之人，冥羽由此刻意收敛了气息，以防被十二影卫察觉主子掉了包。。　
宫中左右禁卫军各六支，一半都掌握在左相手中。驻扎在宫城外的御林军中虽有慕容菱之，主将却是左相心腹。雩县京畿大营的李重亮虽然是明岚倚重的骠骑将军，但她贪婪好色、狡诈多疑，亦不是可靠之人。。　　　
朝中虽已有安乐郡主支撑，左相党羽仍然占据了半数以上。帝京尚且如此，地方上各自为政，更是混乱。境外各国虎视眈眈、坐收渔利，皇甫明岚这个帝位坐得还真是摇摇欲坠。
冷风拂面，冥羽的视线落到凤辇下的随从身上，他们又不知各自属于哪方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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銮驾接近文昭殿时，耳尖的冥羽听到里面有人窃窃私语。。　　
“快把血迹擦干净，否则皇上看见怪罪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哼，那些影卫做事一点都不利索！不就是两具尸体吗？拖了一地的血，还得麻烦我们收拾这么久。”。　
“冬儿！小声些，你这些怨言可千万别被皇上听到了，不然你有几条小命都不够砍的。”
“皇上去了承露宫，要到明晨才会回来，怎么可能知道？春儿，你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还不如秋儿会讨好皇上。”。　
“你懂什么？皇上从不在君侍们宫中过夜，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与你打赌，灵侧君可不是一般人，一定可以留住皇上。你难道忘了，皇上每次与那个胡伎欢好，叫的都是灵侧君的名字？”。
“你就知道赌！还没输够啊？这次绝对不跟你赌了，省得借了我的银子，总赖着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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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今夜明岚在文昭殿中虐杀了形肖灵素的胡伎，欲求不满才去了承露宫。冥羽思忖着，心下一阵悲哀，她留下的烂摊子却要让自己背负，死了也不让人安宁。冥羽苦笑着望天，这些都算是自找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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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羽不动声色地进了文昭殿寝宫，看到埋首跪伏在地的春儿和冬儿裙摆下果然沾染了些微血渍。冥羽沉着脸也不理会那二人，径直坐到殿前宝座上。。　　
夏儿连忙斟来今年上好的明前茶，体贴地奉上，而后跪在地上为冥羽捏腿。
冥羽眯着眼漫不经心地划着杯盖，瞥见秋儿带了春儿和冬儿掀开珠帘入了内殿，不一会儿就听他们低声细语。。　　　
“怎么还没准备好？皇上今儿个心绪不佳，待会儿我和夏儿先去伺候皇上沐浴，你们两个快去暖床。”。　
接着便听到悉悉索索脱衣之声和环佩叮当，想是春儿和冬儿褪了衣裙爬到了御床上。冥羽十分不悦，强忍恶心之感，脸色更加难看。。
“你去宣朕旨意，召灵侧君入文昭殿侍寝。”。
夏儿抬头看到皇上吓人的脸色，心中一惊，怯怯地道：“皇上，灵侧君今夜初次承欢，恐怕身子不便……”。　
冥羽一脚将夏儿踹倒，怒喝道：“休要啰嗦！还不快去！”。
秋儿飞快地从里面跑出来，扑地跪倒在地，偷偷对着夏儿使眼色。。　　
夏儿连磕两个响头，颤声道：“奴婢遵旨。”狼狈地退走。。
皇上朝思暮想了那么久，今夜食髓知味，还想再要也不稀奇，就是不知灵侧君那小身板是否经受得住？秋儿心中冷笑，见夏儿离开，膝行两步，抬首看着皇上，柔媚着声音道：“皇上，不如让奴婢伺候您先洗浴，再来临幸灵君殿下，可好？”。
冥羽暗想自己也不可太过推拒，便遂了他的意，走入文昭殿中的汤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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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飞凤舞池中水雾蒸腾，秋儿为皇上褪下皇袍，正欲解开里面半透明的绫纹织金锦罗衫，却被皇上伸臂推开，“出去！朕现在除了素儿，谁都不想碰。”。　　
秋儿眼圈一红，幽怨地睨一眼皇上，哽咽着道了声“是”，退离了汤泉宫。
冥羽长吁一口气，若是被他发现手臂上的伤就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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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灵素已经失神地呆坐了许久，心中泣着血。。
她是被我害死的！她是因我而死的！明岚，我虽然没有爱过你，可是也从未想过要让你死。我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想让她为了我而杀了你！我宁愿我们都是普通人，不会伤害任何人。可是，如今我也成了双手沾满血迹的人了，我真是罪孽深重啊！。
书儿焦虑地看着封灵素，不知该怎么劝慰他的殿下。终于还是被皇上占了身子吗？可是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皇上难道没有发现殿下早已不是处子？殿下会不会寻死……思想间，便听闻去而复返的夏儿带了内侍和禁卫军再次来到承露宫。。
原来是宣旨让灵侧君去文昭殿，这下怎么办？绿萝去了太医院，水秀去了敬事房，书儿急得手足无措。。　
回复神智的封灵素知道冥羽那边一定出了麻烦，便悄声道：“书儿，你将我用棉被裹住，再让他们把肩舆抬进来。”。　
书儿见封灵素丝毫不见慌乱，也许就此认命了吧？书儿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第七十一章　天下人，皆负我——明岚番外（上）　我是母皇的第一个女儿，可是一出生就注定了庶女的身份。虽然贵为皇女，锦衣玉食、仆从如云，父君所作的一切努力也都是为了我，但是，我厌恶那些数不尽的功课，厌恶太学博士们摇头晃脑的长篇大论、冗余说教，厌恶朝堂上那些冠冕堂皇、大仁大义的慷慨陈词。。
虽然我继承了父君的容貌，从儿时起宫中的男人们见了我都会流露出惊艳的眼神，但我知道，他们只不过爱上了一具臭皮囊，或者，他们畏惧的是我身后的权势。。　　
母皇宠溺的眼光永远落不到我的身上，因为，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高高在上的皇后和他的女儿——比我小四岁却容貌相似的皇甫明玉。。
是的，我的爹爹与她的爹爹本就是亲兄弟，一同入宫侍奉当年还是皇太女的母皇。若论起诗书画乐，甄后是绝对比不上父君的造诣。可不知为何，母皇从一开始喜欢的只有甄后，甚至时常在父君的床上叫错名字，害得父君暗自流泪，酗酒伤情。。
我恨母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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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家表弟时常进宫陪伴皇后和太女，每每见了我也会恭恭敬敬地行礼，不过偶尔露出胆怯的目光，不敢与我直视。宫里的人都说他从小就是水灵灵的美人胚子，长大以后要嫁给太女殿下，做未来的皇后。。　
那有什么了不起，他长得再美，我也不喜欢，我的心已经给了另一个男孩子。
七岁那年，春日的桃花正灿，我在元液池边背诵艰涩的骈文。花林中走来一位神情忧郁的女人，她穿着正三品的朝服，是新擢升的礼部侍郎。这位朝官的相貌在朝中可是人人称道，被誉为凤章龙姿。。　
我仔细看她的容貌，果然不同凡响，比男子还要细致柔媚，比母皇还要风雅俊逸，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可是她站在元液池畔，眼神朦胧湿润地呆立了许久，这样一个在朝堂上如鱼得水、炙手可热的人为什么会有那种伤感的表情呢？。
我从假山后跳出来拦住她，大声喝道：“后宫禁地，你这个女人怎敢随意出入？”
她看着我笑了笑，反问道：“你不也是女人？”。　　
我很想与她多说几句话，因为她不像其他人那样阿谀逢迎我，或者流露出艳羡的目光，我便趾高气扬地道：“我是皇长女，这宫里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她背着手沉吟道：“皇长女吗？没有去不得的地方？”她冷笑一声，“那么文昭殿呢？”
文昭殿是母皇的寝殿，除了皇后和太女，未经传诏的君侍们以及其他皇女皇子都没有资格进去。还有人传言，文昭殿中藏有青鸾国最大的秘密，只有历代的帝王才能知道。。　　
她一针见血地刺中了我的软肋和我羞于启齿的心绪，激起了我的怒火，我头脑发热地口出狂言，“别说是文昭殿，就是政和殿我也能去得。”。
政和殿是四品以上官员上早朝、与皇帝议论国事的地方，除了成年的太女和有封位的王侯，寻常皇女亦是不得立足其上的。。
她眼神一亮，赞许地颔首，“你有这样的志气倒也难得，不过，”她低头看到我手中的文书，幼稚的字体可笑地呈现在她眼前，她撇撇嘴道：“这笔字可真够难看。”。　　
太学博士要求我每篇骈文必须抄录十遍，之后再反复背诵，才算烂熟于心，这算是我字体最工整的一篇了。。　
她瞥见我身后的桌案，文房四宝俱在。我素日心情郁闷的时候常常会遣宫侍将书案搬到元液池边，一边嗅着芰荷幽香，一边偷看来往宫人袅袅婷婷地走动，一边提笔作文。。　　
她大步走到桌案前，捋袖蘸墨，下笔如流，一边书写一边吟诵起来，“伫中区以玄览，颐情志于典坟。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心懔懔以怀霜，志眇眇而临云。咏世德之骏烈，诵先人之清芬。游文章之林府，嘉丽藻之彬彬。慨投篇而援笔，聊宣之乎斯文……”。　
我从不知骈文竟然如此琳琅动听、唇齿留香！再观她笔力劲峭，犹如出刃的锋芒，整个人似孤岫出云、山巅青松一般秀丽挺拔，她竟是这样光彩夺目、才华横溢的人！。　　
我着迷地看着她的风姿，暗下决心，青鸾最好的老师王太傅又有什么了不起？给她研磨都不屈，只有像她这样的人才配做我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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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父君请求让封大人做我的授业恩师，父君听了之后神秘一笑，竟然答应了。没过几日，母皇的圣牒也颁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父君那时已和封大人的堂妹，宫中右禁卫军统领暗通款曲了。
有一次，封老师家中开了堂宴，我偷溜出宫去她的府邸肆意玩耍了一天，终于见到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可人。他与他的母亲相貌并不相似，却也生得玲珑精致、乖巧可爱，大概与他的生父形肖吧？
宴席间他只出现了一次，跟在他姐姐身后，与客人们煞有其事地彬彬见礼之后，便退下了。他那时年仅三岁，口齿伶俐，明眸善睐，听闻已能背诵上百首古今诗词。我觉得，他虽然年纪尚幼，长大以后一定倾国倾城，绝不输于穆家表弟。。
我悄悄尾随着小人进了致思园，下人们知道我是皇女，也不敢阻拦。我见他蹒跚独行，不甚跌倒也不哭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桃花树下用膳，不需要身旁侍从的诱哄；他为受伤的小鸟包扎伤口，又对着空空的鱼缸落泪。我藏在暗处偷看了他一个多时辰，直到侍卫催促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我回宫后着人送给他一只红嘴绿鹦哥，还在宫外搜罗珍稀鱼苗送与他。。　　
我并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也没有让封老师告诉他这些东西是皇长女送的，因为父君一向对我十分严格，不让我与其他小孩子来往。果然，父君知道了此事之后，竟然不许我再去封家，从此我只能在东宫里对着自个儿的鱼缸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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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君开始偷偷与人私会，我知道，他出卖身体并不仅仅想要满足日益膨胀的欲望，而是为了探听朝堂后宫的各路消息。他还买通了不少人为他做事，短短三年时间，后宫陆续出现了许多灾祸：珍侍君投井死了，雯侍君得了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