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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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月头昏脑胀，昏昏沉沉，就连冥羽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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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羽出得门去，日头高照，巷中十分静谧。北仁里虽是平民百姓居住之地，安义坊却不是普通人能住得起的。因着此处的屋舍小巧精致，隐蔽又不嘈杂，故而邻里多是官家贵女偷养情人的私宅。时值初春，不时有谁家的垂柳摇摆着细叶，飘出墙外，袅娜多姿。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算得上是曲巷通幽了。就算日后不常在家，冥月的安全倒也无虞。。
适才注意到冥月身上欢爱过的痕迹已经淡却不见，旧的伤痕也淡化了许多，肌肤隐隐透出几分玉色，冥羽心中十分满意。看来师门的伤药果然神奇，每日的药浴也是必不可少的。冥羽快步走着，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出了巷子，站到街口的小吃摊前想了一会儿，转身又向城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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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冥月悠悠醒转。这一觉睡得十分舒畅，几日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下身还有些酸胀麻痒，想是已经在长新皮了。冥月暗暗乍舌，自己的身子果然像杂草一般结实坚韧，恢复力强，却不知冥羽在他身上用了多少心思。。
侧了下身子，发现冥羽捧着书就坐在床边，冥月吓了一跳，连忙摸索着衣服。
冥羽低笑一声，“我来。”早已拿了一套淡紫色的罗裙和纱衣，扶着冥月坐起，为其穿戴。
冥月娇羞不已，此时也不敢再有推拒，生怕惹得冥羽不高兴，微闭了眼睛，任由摆布。
冥羽为他穿戴整齐，抱着冥月坐到镜台前。用紫檀木梳理顺了头发，插上七宝琉璃簪，然后搂着冥月等他妆面。。　
冥月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各色琳琅装扮用的物事，看了半天，用手摸了摸，丧气地摇摇头，“我不会。”。　
冥羽奇异地看着他。。
“爹爹没教过。”冥月低下了头。。
冥月的爹爹丽质天成，嫁人后头几年还很受宠。后来妻主见他生不出女儿，就开始打骂这父子俩。再后来家里败落了，冥月的爹爹为了生计不得不抛头露面，到绣坊、浣衣坊里做些绣活，替人家浆洗衣服。还要忍受着街坊邻里的指指点点，哪里还顾得上收拾自己。冥月自小也很懂事，常常帮着爹爹做事，兼着年纪又小，男儿家梳妆打扮的事竟是从未接触过。。
冥羽看着落寞的冥月，沉吟了一下，“不会就不会吧，我喜欢这样清纯干净的小月儿，小月儿不化妆也很漂亮。走，我们去书房。”。
冥羽抱着冥月又向书房走去，冥月却沉浸在刚才那两个字里出不来。她说喜欢我！真的是喜欢！是像喜欢一个玩具，还是一个宠物那样的喜欢吗？冥月又开始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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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羽将冥月放到书房的卧榻上，又给他盖了一条薄衾。转身从书桌上拿过一只红木漆盒，放到冥月身前。。　　　
“饿了吧？”。　　　
冥月忽然听到冥羽笑眯眯地问他，低头看到身前打开来的漆盒中装着四色糕点。
“这是琼香斋的如意卷、芙蓉糕、翠玉豆糕和马蹄酥，你先吃点儿垫个底。我买了飞仙楼的几个菜，还有一锅乳鸽汤在灶上热着。你休息一下，我有事儿和你说，咱们一会儿再用膳。”
冥月拉住冥羽，哀求道：“主人怎能服侍我呢？你对我这么好，我，我受之有愧。”
冥羽看着冥月眼中的惊惶，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叹了口气，“我不喜人多，很多事都喜欢自己做。这两日你身子不爽利，好好将养着，养好了才能伺候好我。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有你忙的时候。”。　　　
冥月垂下头，细声低语：“谢谢，嗯，谢谢主人！我好得很快的。”。
冥羽揉揉他的脑袋，起身从书架上取来一本书递给冥月。。　　
“你这几日无事，先看看此书。这是本门的内功心法，最好能把它背下来，过几日我教你本门功夫。”。　
冥月惊讶地看着书，又抬头看冥羽，不可置信地说道：“这是真的吗？我可以学武功？”
冥羽点点头，“你根骨尚佳，现在学还来得及。”。
冥月激动地道：“真的吗？这是真的？我能跟你学武功？”。
冥羽微笑着点头。。　　　
冥月把书紧紧抱在胸前，眼中又是水雾弥漫，“我能学武功了，爹爹，我能学武功了！”泪珠大颗大颗地落下，“我能保护自己了，不会再受人欺负了。”。
“怎么买了个泪缸回来？越来越不像刚看到你时的样子了。被打得那么惨，也不会掉一滴泪。”冥羽怜惜地摸着冥月的小脸，为他擦干眼泪。。
冥月红着眼睛，眼中泛着光芒，“我会好好学，我不会让你失望。学好了，我，我也能保护主人了。”冥月说着说着就羞红了脸。。
冥羽刮刮冥月的鼻子，笑出声来，“过几日等你修养好了，我为你打通经脉，这样学起来会快上许多。不过，这本书你要是背不出来，那么就从男宠降为小厮吧！”。
冥月知她又在逗自己，却也认真说道：“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的。”。　　
冥羽深深地凝视冥月，低头去吻他的小嘴，一边吻一边轻声呢喃，“明日我就要去宫里当差了。”。　
“唔……嗯？去宫里当差？好……好事啊！……恭……恭喜主人……”冥月模糊地道。
“只是去当花匠。”。
“嗯……那也……了不起啊……”。
冥羽轻笑，“你要照顾好自己。”。
“唔……嗯……”。　　　
“别让我担心。”。　　　
“嗯……”。　
“不要离开我。”声音越来越低沉，几乎听不见了，双臂收得越来越紧。冥羽放开冥月的芳唇，把头深深埋入冥月的肩内。。
冥月有些讶异主人此刻忽然流露出的脆弱，不知经历过怎样伤痛的往事，不由暗暗抱紧了冥羽的腰。此时的他已经深深体会到主人对自己真心的怜惜和宠溺了，更加决心要好好报答主人。
第五章　初入皇宫　清晨冷冽的风吹得青衫凌乱飞舞，似乎不愿瞧见春的明媚。天色还未亮，巍耸的宫墙透出夜的死寂，彷佛吞噬着黑暗中的一切。冥羽冷眼看着不远处的宣华门，头上只一根发带，没有佩戴任何首饰，静静地等着接引的人将自己带去那深埋着罪恶与血腥的地方。。
此时已接近辰时，宣华门渐渐嘈杂起来。换班的守卫互相打着招呼，门外是陆续而来的太医院太医、御膳司厨子、内务府工匠……。
冥羽待这些进宫当差的人一一交验了名牌，鱼贯而入之后，也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宣华门外早就站了一女一男两个人在翘首等候。女人三十多岁，眼神晦暗；男子二十多岁，穿着桃红的宫装，脸上涂脂抹粉，一脸的不耐。。
冥羽走到两人身前，递过铜牌。。
宫装男子接过手去，打量了她一下，傲慢地道：“原来就是你呀！可让我们好等。”微微转向旁边的女人，“这位是掌管皇宫园艺的司花署总管谭飞谭大人，以后你就听从她的差遣了。”
冥羽躬了躬身，“拜见谭大人。”。
谭飞鼻子里“嗯”了一声。。
男子贴近谭飞附耳低语，“大人，这就是前日给皇后进献花卉之人，是我三叔公家的孙女，才从黎州乡下来京的。”。　
谭飞点点头。。　　　
“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哎呀，丽君殿下嘱咐我今儿个带着潘太医去诊脉，说是近日春潮，身上起了疹子，可不敢耽误了，我这就走了。”。
谭飞摆摆手。。　　　
男子冲谭飞福了福身子，妖妖娆娆地走了。。
谭飞又看了冥羽几眼，转过身去，“跟我来。”。　　
冥羽随之跟上，进了宣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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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宫墙内侧两人缓步而行，冥羽目不斜视，始终走在谭飞的左后方。。　　
谭飞低沉的声音慢慢说道：“司花署隶属内务府，共有三十多名花侍，分管东西南北四方御苑并九个花林。皇上最喜欢北苑的桃花林，常与君侍们在林中休憩，林后就是珍禽园。”
“皇上、皇后和君侍们所居的六宫八院则由司花署调&教过的宫人侍弄花草，每隔三日会由司花署派出花侍前去巡视。六宫分别是皇上的文昭殿，皇后的椒房殿，侧君的承露宫、碧霄宫、云阳宫和永宁宫。八院里本该住着皇上的三十二位侍君，不过皇上尚且年轻，八院里只有十多位侍君，侧君之位也是尚余两名。本朝无太后，前朝的太君们也大都入庙，所以，这些就是司花署全部的工作范围了。”。
两人渐渐走至后宫某处园中，一丛丛花树整齐地沿着弯弯曲曲、回旋往复的小径蔓延铺撒，小小青嫩的花苞密密麻麻地附着在还未长出绿叶、却奋力向外延伸的花枝上，假山亭台在林中若隐若现。
穿过花林再往前走，隔开一些高大的常青树种，一汪青碧的湖水跳入眼中。湖边本种植着大片荷花，此时新鲜的荷叶尚未长出，故尔湖面空空荡荡，只在远处隐约有几只兰舟。
“这里是御花园东面的樱花林，此湖名唤元液池，连通四方御苑，皇后常在此处奏琴。皇后是惜花之人，椒房殿中也多名品。但是月前安西大将军捷报传来的时候，宫中花木却一夜之间死伤过半。皇上盛怒，司花署的人都受到了责罚。更有几名花侍因迟到被杖责，撵出皇宫。”
谭飞站在湖边，望向远方巍峨的宫墙上高耸的尖顶，沉默了半响。冥羽立在谭飞身侧，不发一言。。　
谭飞转向冥羽，“你前日进献给皇后的花卉，皇后十分喜欢。令我前去辨认品种，我也识不齐全。今日午后我会陪你去椒房殿回话，你要小心慎言。”。
冥羽恭敬地一揖，“多谢大人提点。”。
谭飞点点头，“以后你就负责侍奉此处的樱花林吧！”。
“是。”。　　　
“还有，皇后椒房殿的花木也交由你侍奉，每隔两三日，皇后午睡时你可去巡查。”
“……是。”。　　　
两人沿着湖边向北面走去，远远传来人语响声，遥遥望见人影绰绰，想是宫里的内侍们已在来回奔走了。。　　　
“司花署的工作并不繁杂，只要侍弄好自己辖内的花草即可，不可令宫里的贵人们看到残花败枝。贵人们大多巳时以后才会出来游园，平日里挑拣他们休息的时间去侍弄花草就可以了。在宫里不可随意走动，遇见贵人和宫侍都要回避，一旦发现与宫人之间私下有所接触，轻则撵出宫外，重则杖毙。”。　　　
谭飞且行且讲，一上午的时间带着冥羽几乎游走了大半个御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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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晌午，谭飞带着冥羽到了离御膳司不远的五味斋用饭，里面稀稀疏疏地坐着一些穿着不同色泽袍服的人。。　　　
“青鸾国的官员以朝服上的颜色和胸前鸟禽绣纹来区分官秩品阶，而能入后宫的百匠则以袍服上的颜色和袖边的花卉绣纹来区分职司权位。御膳司的人穿白色袍服，太医院的是绿色袍服，我们司花署的人穿蓝色袍服，其他司署日后你自会熟悉。普通匠侍衣袍袖边是兰花，如果你见到像我这样袖边是菊花的人，那就是各司总管了。金色菊花为正，银色菊花为副。”。
冥羽点头称是。。　
谭飞继续说道：“每日午时宫里供我们一顿膳食，就在这五味斋中，御膳司的下人看到我们的袍服自会过来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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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谭飞又将冥羽带到宫内西侧的几排平房前，推开南面最后一间斗室，与冥羽走了进去。屋内有床铺桌椅茶具。。　　　
“这是司花署中午休憩之地，这间是你的。南面还有司花署专门培育新品花卉的南园，闲暇无事时也可在那里侍弄花草。”。
谭飞坐到桌前，冥羽主动上前提起茶壶。发现里面有烧好的热水，桌上的青瓷罐内还有些茶叶，于是为两人沏了茶。。　
谭飞笑笑，示意冥羽也坐下。。
“这里有专人为午休的匠侍准备热水。你如果不喜欢别人入你房间，可以将钥匙拿去。”
谭飞指了指门后挂着的一枚青铜钥匙，冥羽起身取来纳入袖中。。
谭飞用茶杯的盖子慢慢拨弄浮起的茶叶，继续叮嘱冥羽，“节庆时司花署会忙一些，要看守好自己辖内的珍稀花卉，还要随时满足上面的要求。”。
谭飞啜了口热茶，又从怀中取了块鎏金的铜牌放到桌上，“还有这枚名牌，正面是你的名姓，背面是所属职司。从明日开始，你就正式在宫中当差了。每日辰时入宫在司花署签到，酉时出宫，每月有三日的旬假，还有三日要在宫中值夜。嗯，暂时就这些了，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冥羽摇摇头，“没有了，多谢大人聆诲。”。
谭飞满意地点点头，“你在这里休息一下，申时到御膳司南面的司花署找我，我带你去椒房殿。”随即转身离开。。　　　
冥羽坐回桌前，慢慢饮着手中的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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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的椒房殿并不像其他宫室一样已经开始人来人往了，大殿内外俱是一片静谧。宫室外也遍值花木，还有一个小小的荷塘。冥羽随在谭飞的身后，看到那些花木果然都是极品，竟然还有白凤国的“醉酒芙蓉”和朱雀国的新品茶花“北斗七星”。。
醉酒芙蓉此时虽未开花，只在墨绿中露出初春鲜嫩的花叶，可是待到深秋时节，花开绚烂之时，从早至晚，花色由白变粉，复化为紫，煞是神奇。茶花一枝七朵倒也常见，难得的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为首最大，其余渐小，依次开花。待得花开满枝，又同时凋谢，可谓妙哉。
可惜的是这些珍品都半耷着花枝，靠近花根的地方隐隐有些发紫，不仔细瞧是不会发现的。冥羽心中冷笑，说什么一夜之间死伤过半，不过是有人下毒罢了。只是毒性猛烈又无色无味，这些残留的紫色也须得月余才会显现，很快就会消失，到时痕迹全无，想查也查不出来，料想整个御苑的花卉可能均是如此。。　　　
两人走至主殿前，隐隐听得殿内人语。。
“竹莺和倩碧那两个小蹄子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每次殿下醒来都瞧不见他们。”一个清脆明快的少年声音愤愤地说道。。
“有你就够了。”温润平静的男子声音，可以想见说这话时的神情一定也是敷衍着的。
“殿下你可不知道，竹莺竟然偷偷用您从家里带来的茉莉清露！我今早闻到他身上有这个味道，他竟敢说是上月家里的二姐捎来的。”。
“许是他家里人也在撷芳斋买的吧！”。
“他家里是什么家道？哪有闲钱去给他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有那个倩碧也不叫人省心，总是笨手笨脚的，前儿个殿里的玉簪花都叫他踩了一脚，也不知在傅内监那里是怎么调&教的，真是可恨！”。　　
“他年纪还小，平日里你多帮衬着些。”。
“殿下，您脾气也太好了！都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吭声，如今就连柳儿那小蹄子也给我摆脸子拿捏起来。都是殿下家里带出来的奴才，昨日在园子里遇上，竟然还敢叫我给他捶腿！”
“他如今也是个主子，使唤一下你不算过分。”。　　
“他也配？也不想想当初是怎么爬到皇上床上去的！殿下，您就是心肠太软，才容得这些奴才胆大妄为，气死我了！”。　　　
“絮儿，慎言。”温润男音陡然抬高。。
“……是。”。　　　
冥羽转头看谭飞，谭飞脸色平平，没有任何表情，只袖了袖手，大声说道：“司花署谭飞并新进花侍拜见皇后殿下！”。　　　
殿中静了一会儿，传来一阵脚步声，走出一个着淡绿宫装的十五六岁少年，稚嫩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薄怒未去的红晕，乌溜溜的眼睛狠瞪了谭飞和冥羽几眼，转身便走，“跟我来！”
谭飞和冥羽进到殿中，又拐进右侧偏殿。偏殿中坐着一位身穿淡金色曳地广袖宫装长裙的年轻男子，头戴一顶雀尾玉冠，左右各插一支白鹤亮翅缀珠步摇，一双明眸璀如寒星，眉黛如虹，樱唇微抿，腰身纤细，肤如凝脂，风姿绰约，竟如九天仙子般脱俗不凡。。
谭飞和冥羽自进殿后便低首慢行，离男子十步远处跪下，“拜见皇后殿下。”
男子温声说道：“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