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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记-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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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彩水晶沙漏静静地流泄，青花釉瓷缸里几尾锦鲤无声地吐着水泡，博山炉上袅袅零陵香飘散在空中，试图掩盖厚重的药气。。
封灵素双睑微动，一只温热而柔软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灵素！”。
轻柔的呼唤，封灵素眼角簌地流下一大颗。慢慢睁开眸子，眼前是许久未见的他温柔的脸颊。
“皇后哥哥！”封灵素哑着声音，一串串珠泪滚滚而落。。
穆清幽眼中蓄泪，怜惜地看着封灵素，愧疚道：“灵素，对不起，对不起！”
封灵素闭上眼眸，喃喃道：“皇后哥哥，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如此待我？我那么喜欢她，我是喜欢她的呀！”。
穆清幽痛声道：“我知道，我知道，灵素，对不起。”。
封灵素再次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穆清幽，“告诉我，好不好？她为何那般痛恨封家？”
穆清幽凝视着封灵素执着的眼神，思忖良久，“你真的想知道？”。
封灵素点点头。。
“不后悔？”穆清幽再问。。
“不后悔。”。
穆清幽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情愿为了她，背叛你的母亲？”。
封灵素愣住了，眼中流露出几分怯弱的神色，“皇后哥哥，别逼我，好吗？不管怎样，我仍是封家的人。我只想知道她和我们家的恩怨，我想为我的家人赎罪。”。
穆清幽摇摇头，心疼地道：“你好傻！那不是你能承担的，也不应由你来承担。”
封灵素泣声恳求道：“好哥哥，告诉我吧！否则我和她永远无法直面相对了！我虽是皇上的侧君，可是从未有一日喜欢过皇上。自从遇上她后，我才知这世上竟然还有值得我倾慕的人！我无法自拔，每日里受此情愫煎熬，生不如死。只盼着早日离世，不用再背负这难堪的身份和永无指望的情劫。可是，昨夜，她让我成了她的人，却又如此羞辱了我。我真的不想看到她用那种仇恨的目光看着我，不愿像个妓子一般被她玩弄之后再弃如弊履。让我知道真相吧！否则我死不瞑目。”
穆清幽低叹一声，“果真是孽缘！好吧，我告诉你，你的母亲左相大人十年前杀害了冥羽的爹爹，若不是有人及时相救，冥羽当时也已被杀死。”。
封灵素脑中一阵发蒙，瞳孔大开，脸上现出无限痛楚之色，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穆清幽又道：“想必你也知道了凝霜和他的兄长惜云公子的遭遇，可以说，都是拜你母亲所赐。如今冥羽家中还有一位未出阁的公子曾被你母亲派人掳劫而去，据说关在一处山庄之内，受尽凌虐，昨日清晨才被救回，至今仍在昏迷之中，生死未卜。”。
封灵素怔愣半响，突然痛哭失声，双拳在身侧用力地捶打床榻，恨声道：“她就算是杀了我，也不为过！为何我要生在封家？为何要让我在这世上看尽污秽肮脏？冥羽，冥羽，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穆清幽见封灵素陡然情绪失控，身子不住地抖动，几欲从床上坐起，恐他再次迸裂伤口，连忙按住他的双臂，低声急唤，“灵素，灵素，镇静些，已经过去了，你不欠她什么，不必内疚，不必苛责自己，玉儿绝不是真心怨怪你啊！”。
“你叫她玉儿？你，你也喜欢她？”封灵素瞪大了眸子，惊讶地看着穆清幽，脸颊上还挂着两行未落的清泪。。
“我……”穆清幽一时失口，慌忙掩住了口唇，不知该作何回答。。
刚刚踏入寝殿的绿萝听到动静，从外间跑了进来，帮着穆清幽按住封灵素，焦虑地轻呼，“殿下，殿下！”。
穆清幽脸上的尴尬之色恰好一掩而过。。
封灵素见到绿萝，止了止满心的激愤和疑惑，痛苦地道：“绿萝，为何你也要背叛我？你也知道那些事吗？你也认为我该受此惩罚吗？”。
绿萝顿了顿手，呆立不动。。
穆清幽小声斥道：“灵素，莫要胡言乱语，若不是绿萝及时将我找来，谁知昨夜还会闹出怎样的轩然□？恐怕我和冥羽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封灵素哀哀低泣，半响方才止住，垂着眸子道：“绿萝，我不怨你，你走吧！离开承露宫吧！”
绿萝扑通一声跪在床前，痛呼一声，“殿下！”。
封灵素眼睛红红地看向绿萝，噘着嘴道：“那你告诉我，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这……”绿萝游移地看向穆清幽。。
穆清幽微微点了点头。。
绿萝凝神敛目，低声道：“她是我的主人，十一年前曾救我性命。”。
“原来……如此，”封灵素艰难地道，苦笑一声，“可笑我还一直将你当作自己人，什么都不瞒你。”。
“还有……”绿萝言犹未尽，却有些迟疑。。
“还有什么？一次说完吧！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封灵素心中苦涩，闭了闭眸子。
“我还是……你的哥哥。”。
“什么？”封灵素低声惊呼，侧转了身子，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身下痛处，嘶地一声轻叫。
穆清幽不忍，缓缓将他侧扶着靠在自己身上。。
封灵素抓紧了穆清幽的衣袖，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跪着的绿萝，“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绿萝抬起头来，热泪盈眶，“二十年前，封无心将我爹娶回府中做小侍，却遭到你的爹爹——封家正君的忌恨，不到两年时间，便偷偷将已怀有身孕的我爹卖入青楼。我爹生下我后悬梁自尽，青楼不愿抚养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便转手将我卖给人伢子。辗转几年，八岁时我被京城一户人家买下，却作为自家少爷的替身、假称已过了十岁，进宫做了内侍。”。
封灵素思忖道：“那时你还未出世，怎知封无心便是你的母亲？”。
绿萝轻叹一声，从脖颈处一根挂链上取下一只璃龙纹的黑曜石指环，“这是封家每个孩子都有的信物，我爹身怀六甲的时候，封无心便传给了他。”。
封灵素定睛看去，果然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他相信了绿萝的话，却更加痛不欲生，紧紧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料，摇着头哀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爹爹怎会是这种冷血之人？”封灵素从未见过自己的生身父亲，他在诞下自己之时便血崩而死，府中诸人从来都只告诉自己他曾经是如何的美貌聪颖、贤惠大度。。
“豪门世家，这种事本是寻常。”绿萝温柔地看着封灵素，眼中点点光芒消融了封灵素心中因砰然倒塌的信仰而带来的极大痛楚。。
封灵素终于知道为何绿萝身上总有一种亲切感，无形地就想要依赖他，也知道了他为何总是那般贴心地呵护着自己。他从未计较过自己的爹爹曾经犯下的过错，从未用怨毒的眼光仇视自己。即便是父辈们的恩怨再深，也挡不住这血浓于水的亲情啊！。
“哥哥！”封灵素软软地低唤一声，珠泪纷涌而下。绿萝跪行一步，跪到了脚踏之上，握住了封灵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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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到！”。
小黄门在宫门外的高唱犹如一声炸雷，书儿慌慌张张跑进来，“皇后殿下，殿下，不好了，皇上就要进来了！”。
穆清幽站起身来，镇静地道：“莫慌，我和你先出去接驾。”语罢，在封灵素的手中塞了一只掐丝珐琅圆捧盒，便与书儿出了寝殿。。
绿萝取来一面螺钿手镜，封灵素打开盒盖，乳白色的膏饼散发着几不可闻的清冽香气。封灵素明白了穆清幽的意思，指尖挖出一小块抹在手腕处已淡得几乎看不出红痕的地方，果然，霎时肤色莹白如玉，与周围的肌肤浑然一体，连忙在绿萝的帮助下，在手腕和颈子上抹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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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恭迎圣驾！”。
皇甫明岚方到承露宫寝殿门口，便看到一袭紫色的身影迎着自己跪在路中，不由微蹙了眉头，“你为何在此？”。
穆清幽仍旧垂着头，“臣妾心忧灵君殿下病体，故来探望。”。
皇甫明岚冷哼一声，“让开！”。
“还请皇上稍候，灵君殿下刚刚醒来，还未梳洗。”。
“啰嗦！”皇甫明岚甩开衣摆，大步绕过穆清幽，径直向寝殿内走去。。
书儿连忙扶起穆清幽，也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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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已进了内室，穆清幽和书儿却被皇上的近身内侍秋儿拦在了外间。。
穆清幽和书儿对视一眼，只得忐忑地等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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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儿，你身子如何了？可曾传了太医？”。
“多谢皇上关心！只是宿疾复发。皇上还请退避一二，臣妾昨夜还染了风寒，深恐侵扰了陛下凤体。”。
“为何还与朕如此见外？朕不怕染了病气，只要素儿身子大好，朕就心满意足了。”
“皇上千万莫有此念，皇上心系天下百姓，凤体安泰是最为紧要的。”。
“难为你如此为朕着想，朕一定会求得仙药，治好你的不足之症。”。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讲！”。
“皇后哥哥是素儿在宫中除了皇上、唯一亲善之人，素儿如能时常见到皇后哥哥，必定身心愉悦，身子也会好得快些。皇上，能否让素儿养病期间搬到椒房殿暂住？”。
穆清幽心中一惊，灵素怎会提出如此出格的要求？他不怕激怒了皇上吗？
内室一阵静默，“若是你能早日康复，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准了！”。
“多谢皇上恩典！”。
又过了片刻，皇甫明岚的声音再次传出，“听说，昨日你在冷宫里守了整整一日，才引发了旧症，你今后莫要再去冷宫了。”。
“皇上，凝侍君病情反复，着实可怜。皇上若是不允我再去探他，莫不如请皇上将他放出宫外，悉心静养，求觅良医？”。
“胡闹！他是遭贬的侍君，只能老死病死宫中，怎可放出宫外？”。
“皇上也曾荣宠于他，怎忍心见他受此折磨？”。
皇甫明岚突然呵呵笑了起来，“有了你，其他人哪里还入得了我的眼。”
“臣妾惶恐。”。
“此事莫要再提，安心养病吧！朕即刻吩咐内务府将椒房殿的侧殿收拾出来，让你居住，想必皇后也不会反对吧？”皇甫明岚最后一句明显拔高了声调。。
穆清幽在外间已然明白封灵素和皇上两人不同的心思，忽听点到了自己，便答了声“是。”
一阵窸窣之声，脚步声传来，皇甫明岚出了内室，冷冷地瞪一眼侍立的穆清幽，厉声道：“若是素儿再有任何闪失，就让你们穆家以命相抵！”。
明黄色的衣袍带着冷冽的寒风终于离开了，穆清幽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看向内室，又见书儿巴巴地望着自己，轻叹一声，便与书儿一道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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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走后不久，絮儿便寻了来。穆清幽见封灵素已无大碍，便与絮儿离开了承露宫。
寝殿内室，暖意融融，床上仰躺着的人浑身酸痛、虚软无力。敞开的衣襟内露出妖艳的牡丹，晶亮的红宝石随着呼吸微微抖动，绿萝为难地看着封灵素，“殿下，这……”。
一阵沉默，封灵素淡淡道：“留着吧！”。
绿萝为封灵素上好药，掩好衾被。。
“几时了？”封灵素低沉着声音。。
“戌时已过。”。
“哥哥！”封灵素弱弱地唤了声。。
绿萝抬眸看向封灵素。。
“你也歇息吧！”封灵素红着眼睛看着绿萝略显憔悴的脸庞。。
“好，我就在那边榻上歇着，有事叫我。”绿萝温声道，收拾妥当后便偎在了穆清幽曾躺过的地方。。
皇后哥哥，别怪我，只有在你身边，才能早日见到她。封灵素闭上了眸子，眼角沁出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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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灵素在床上躺了三日；冥羽在木兰居亦昏睡了三日。。
第四日，封灵素半躺在肩舆上被抬入椒房殿；冥羽在木兰居的小院中剑舞晨霜，神色凛然。
第五日，封灵素在穆清幽和绿萝的搀扶下，款款下地；木兰居里的百里冰缓缓睁开眸子，惊觉一只女人的大手竟搭在了自己腰间。
第四十一章 恩怨难明 百里冰正待惊呼，却又被人捂住了嘴。百里冰惧畏之下，心魂欲裂，无奈手脚不听使唤、不能动弹。。
身后那人温热的气息吐在自己耳边、颈间，百里冰浑身发麻，眼泪扑簌簌便落了下来。
身后那人又用一根手指描画起他的唇形，陌生的触感令百里冰心生厌恶、羞愤欲死。那人的手指竟探入他的口中，百里冰张唇欲咬，那根恶劣的手指却灵巧地缩了回去。。
身后那人低声轻笑，“醒了吗？”。
百里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怔住，脸上立时便红了，恍然发觉此身已在木兰居，身下便是卧房内的那张雕花大床。。
百里冰稍稍侧转了头，想要去看身后那人，却觉得腰间那只手似乎在轻轻地摩挲自己不甚平整的肌肤，不由心中砰砰乱跳。。
百里冰闭上眸子，喃喃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冥羽噗哧一笑，将百里冰的身子扳转过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却见百里冰仍在嘟囔着，“如果这是梦，就让我永远不要醒来。”。
冥羽的手快速捏住百里冰的鼻子，百里冰倏地睁大了眸子，呆愣地张圆了樱桃小口，正对上冥羽促狭的黑瞳。。
冥羽好笑地拍拍百里冰的脸颊，“还未醒吗？”。
百里冰嚅嚅不知所云，“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是怎么回来的……”
冥羽淡淡一笑，起身披上件长袍，下床坐到石桌前倒了杯清茶。。
百里冰微微松一口气，脸上似火一般的烧。想要动一动，身上却疲倦无力，一阵的麻痛酸痒。勉力提起手臂，看到了两只硕大的“熊掌”，百里冰失声痛哭，“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冥羽笑道：“是啊，已经断了，没用了。”。
百里冰呜呜地哭着，却见冥羽仍是笑的灿烂，心中疑窦渐生。。
冥月从堂屋走了进来，手中端着只托盘，嗔怪道：“主人，怎可如此捉弄百里公子？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呢！百里公子，你的手只是脱臼了，主人早已帮你接好，再将养上几日，便无碍了。”
百里冰惊喜地道：“真的？”。
冥月在石桌上放下托盘，笑意盈盈地看向百里冰，“公子，月儿怎会骗你？”
百里冰喜不自禁，又想到适才从冥羽怀中醒来，不由又羞又臊，低垂了眸子，不敢看冥羽。
冥羽啜了几口香茗，放下茶盅，出了卧房。。
冥月从托盘中取出一碗粥，坐到床边，心疼地道：“一定饿坏了吧？”。
百里冰纳闷地道：“并不是很饿，我睡了多久了？”。
“从主人将你救回那日起，足有五日了。”。
百里冰吐吐舌头，“竟然这么久？我还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呢！再也看不到小月儿了。”
冥月笑道：“恐怕最想见的人不是我吧？”。
百里冰嗔道：“你也会拿我寻开心了！”。
冥月歪着脑袋道：“难道不是吗？”。
百里冰不好意思地道：“我……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冥月眨眨眼睛，“主人说了，等你伤好后，就将你收房。”。
百里冰瞠目结舌，“……这么快？”。
“怎么？你不想吗？”。
“为何几日未见，她对我的态度竟有如此转变？”百里冰不解地道。。
冥月轻叹一声，“失去了才知珍贵，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主人的心里早就有了你。”
百里冰不敢相信，幸福竟然如此突如其来地降临在自己头上。心中五味杂陈，真的如月儿说的这般吗？真的是我在濒死的那一刻让你看清了自己的心？你是真的喜欢上了我吗？
却听院门微响，不一会儿，有几人进了木兰居，在窗下低声絮语。百里冰依稀辨得，那是冥羽在和赵梦槐、慕容菱之、谢念寒说话。。
冥月看向窗外，轻声道：“你这几日昏睡未醒，慕容小姐和谢小姐每日都来探望。你当日失踪之后，赵小姐还亲赴越州，查探你的行踪，今儿个早上可能刚刚回京，就跑来看你了。”
百里冰心中感动，不知说什么好，她们都是有情有义的好女子，自己有幸能识得她们，真不知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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