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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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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宫中之后，封灵素便着意打听穆清幽的行止，听闻今晨在元液池畔奏琴，便匆匆来访。。
承露宫的宫侍绿萝拿来貂皮坐垫，与封灵素的贴身侍童书儿小心掺扶着主子坐下。封灵素凝神敛眉，静心听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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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奏罢，穆清幽抬起螓首，见封灵素久久望着他，沉默不语，似有些痴了，便出声唤道：“灵侧君！”。
封灵素还沉浸在方才的琴音之中，有多久没有这般心旷神怡、超然物外的感觉了？自从懂事起，封灵素就知道，自己的一生都要被拘禁在皇家的宫院里，越是才貌出众，越是不能摆脱这束缚，今生今世怕是没有无拘无束遨游于天地间的自由和心境了。而穆清幽在宫中处处为人掣肘，又被皇上厌弃，为何还能保有这般出尘的风采和淡漠的心境？他的修养的确让自己甘拜下风啊！
封灵素恍过神来，淡淡一笑，曼声吟道：“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音。余意在山水，闻之谐夙心。”。
穆清幽赞赏地点点头，“我知你素有才名，果然出口成章。”。
封灵素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我在这深宫之中，第一件称心愉快的事，便是结识了皇后殿下。”。
封灵素的侍童书儿大惊失色，“殿下怎可如此失言？”。
封灵素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在宫外景仰皇后多年，如今得偿夙愿，自是心悦诚服。”继而又与皇后说道：“我看这宫中浮华之地，人情世态，更是冷暖自知。殿下还须珍重，莫要为了他人委曲求全。”。
穆清幽在宫中所遭受的待遇，甚至自家小厮都爬到皇上凤床上去的事，莫说皇宫里的人都一清二楚，就是整个帝京也都传为笑谈。无人不说皇后软弱可欺，便是从前倾慕他的名流才女们也都叹其不争。封灵素此番话正是有些为穆清幽鸣不平。。
这般大胆直白又尖锐的话语从左相之子的口中说出，却让穆清幽没有丝毫不敬之感，只是单纯地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关怀，于是更起惺惺相惜之意。。
穆清幽透过碧波荡漾的元液池，看向宫外云山相接的地方，淡然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封灵素那双桃花美目瞬间焕出了璀璨的光芒，“灵素明白了，多谢殿下点醒我这愚妄之人。如此说来，我亦是那浮华之人了。”。
穆清幽柔声道：“谁又能真的跳出红尘之外？灵侧君之颖思已非常人可比，无需妄自菲薄。”
两人互相又言语了几句，封灵素的宫侍开始暗中催促，提醒他皇上要去承露宫用午膳。封灵素于是向穆清幽道别，袅袅婷婷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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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待封灵素等人走得没了影子，穆清幽才起身整了整衣裙，取琴欲走的时候方想起冥羽还在湖中酣睡。暗恼自己与人清谈竟忘了这般重要的事情，便试着轻轻唤了声，“玉儿！”
水声哗哗，湖中荷叶摇摇摆摆地分开两边，一叶兰舟慢悠悠滑向岸边。冥羽从舟中坐起，站直了身子，不待小舟靠岸，便一跃而起，踏上青青草地，甩了下衣摆，撂下句话，“莫再与他来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穆清幽一人怔愣地站在湖边，一脸的失落和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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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羽午后又来到椒房殿，看到穆清幽郁郁寡欢的样子，也不多言语，将他揽到床上，嘱咐了絮儿在外间候着，便与穆清幽偎靠着慢慢说了对今日之事的看法。。
絮儿给冥羽端来一碗自己做的银耳莲子羹，看着冥羽满意地喝下，赞了几句，便告了退。轻手轻脚出了内室，放下珠帘，坐在外间的小榻上，听着里面两人絮絮喁语，手下补着前几日殿下护理花木时不慎撕裂的裙摆，心里浮起了几分甜蜜。。
穆清幽一边听着冥羽说话，一边暗暗点头。原来冥羽自进宫以来每日都抽出小半个时辰偷偷潜入天禄阁中查阅档案卷宗，调查当年先帝后被杀一案的幕后真相。。
那衣领处的暗色蔷薇花纹饰本是宫中右禁卫军的品阶标识。右禁卫军的统领共有六名，直属于皇帝。冥羽是绝不相信母皇会狠心将自己和爹爹置于死地的。六岁前的记忆是那样清晰，母皇每日里再忙，都会到爹爹宫中用膳，抽出难得的闲暇时间来教导自己，陪自己玩耍，这般慈爱长情的母皇是历代帝王中相当少有的。况且还听说爹爹死后，母皇就病倒了，直到新皇登位一年后才去世。
右相手中还有一枚先帝御赐的金牌，有权调动宫中的禁卫军。可是当年的右相早已去世，她的后人并未在朝中做官。当朝右相则是左相的门生，三十二岁，年轻有为，有经纬之才。
当年那六名禁卫军统领有一人已经去世，两人告老还乡，一人调到了西南军中，一人入了兵部，一人尚在宫中，其中已经去世的那位统领恰好又是左相的堂妹。冥羽细细查看了这些人的卷宗，以及当年宫中禁卫的调度情状，还在夜深人静时到尚在京中的几位原统领和与其交好的朝中大臣家中追查线索。。
冥月也没闲着，白日里练功，夜晚常去一些守卫薄弱的朝臣宅邸查探消息，有时也会送送信。
冥羽直觉地感到这件事左相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甚至今上的父亲、当年的容侧君似乎也有嫌疑，因而提醒穆清幽不要与封灵素太过接近。。
穆清幽却不这么想，母父辈的恩怨不一定都要牵扯到下一代，何况当年的封灵素才三四岁，更不可能与此事有任何关联。。
“他那般气质品性，绝非险恶之人。”穆清幽笃定地道。。
冥羽冷笑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观他气息徐缓，步态平稳，并未像传言中那般虚弱。多半是欲擒故纵之计，哼哼！想要吊足了今上的胃口，日后自然好在这后宫之中翻云覆雨。宫里这些争宠的手段你还不清楚吗？他与你交好，心怀叵测，必有所图。”。
“我旧日曾学些相人之术，观他眉眼，虽则媚态有余，却眸清似水，必是心怀坦荡之人。”穆清幽眼神清亮，趴伏在冥羽的胸前认真地道。。
“那般相貌，原本就是天生的狐媚之人，不交也罢。”冥羽皱了下眉头。
“人的长相可由不得自己，识人还是要观心。”穆清幽瞥了下嘴角。。
冥羽不悦了，瞪着眼睛掐住穆清幽的下巴，“清幽哥哥竟然不听玉儿的话了。”
“玉儿，你就信我一次，我不会看错的。”。
“哼，他若是对你不利，我一定让他千百倍地偿还。”冥羽咬牙切齿地道，翻身将穆清幽压在身下，剥开他的衣衫，一口咬上那红润的朱果。。
两人第一次不合，却是为了一个外人。冥羽自然要好好惩罚惩罚这个不听话的哥哥，结果就是穆清幽被狠狠地折腾了一番，冥羽走后，穆清幽一直到第二日早上才从床上爬起来。絮儿只好又编些皇后头晕、身子不适、卧床休养之类的谎话来骗过宫里那两个小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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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封灵素便时常来找穆清幽，有时为了听琴，有时带本书来，有时拿着棋盘缠着穆清幽手谈一局，有时就只是闲聊。穆清幽是能躲即躲，躲不掉了也就坦然与他相处。可是封灵素常常午膳时就混在椒房殿里，有时一直待到临近晚膳，害得冥羽十分不爽，每日里与穆清幽相会的最佳时机都被封灵素破坏了，以至于冥羽几次让穆清幽把封灵素赶走，穆清幽只是一笑了之，并不放在心上。
第十六章 越州奇缘 夏日炎炎，冥羽和慕容姐妹、皇甫珊等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有时甚至会到皇甫珊的王府里留宿。安乐王府有自开的冰窖，厅堂、客房中都放置了大大小小的玉冰鉴，白日里小憩、夜间休眠都十分凉爽。兼之王府还有一池清河引进来的碧波湖水，于是竟成了帝京里数一数二的避暑胜地。
那吕舒音自打落第便一直住在王府读书；冥羽也毫不客气，时常来此小住；其他几位更是如鱼得水，王府之内几乎夜夜笙歌。。
紫曦的肚子越来越大，身子也是极其怕热，故而厨子们每日还做些冰镇酸梅汤、冰镇水果之类的吃食，给他解暑。冥月与紫曦十分投缘，常常陪他闲话说笑，与他做些小孩子出生后要穿的衣服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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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正值冥羽旬假，带着冥月，与慕容姐妹、裴景旋、谢念寒跑到安乐王府，叫了太白楼的酒、飞仙楼的菜、琼香斋的甜品，准备好好玩上一天。桌上的菜色刚刚上齐，便看到赵梦槐匆匆进来，一脸的凝重。。
皇甫珊问她出了何事，原来昨日御史台接到信报，一位巡察御史在越州驿馆意外身亡，当地官员报称是中暍而死。身为御史大夫的赵梦梅心觉有异，又不便亲自去明查，于是便将此事交给自己在朝中无官职的妹妹，令她尽快赶到越州，暗中调查此事。。
冥羽心念一动，当年那六名禁卫军统领中有两名告老还乡，其中一位的家乡就在越州地界。此番和赵梦槐一起去的话，说不定还能顺路将那件事问个清楚。。
赵梦槐正是来邀请好友帮忙调查案情的。冥羽毛遂自荐，众人知她武功了得，更是求之不得，于是定下赵梦槐、裴景旋、冥羽三人同去越州。。
这当口又想起冥羽在宫中的差事，冥羽让大家无需忧虑，她自会安排妥当，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三人回家各自准备一番，约好翌日辰时在东城门外十里坡汇合。冥羽趁夜给冥月传授易容术，并亲自给他易容成自己的模样，还交给他一张整个皇宫的地形图，将宫中常见的人都画了肖像，让他代替自己在宫中做一段时间的花侍。。
冥羽原本在宫中就比较孤僻，不与人来往，话也不多，冥月试着学冥羽的神态举止做了几个动作，学着冥羽的嗓音说了几句话，倒也有个七八分像。冥羽最后叮嘱冥月的便是自己不在帝京的这段时日要暗中保护当今皇后。。
冥月虽然不舍与冥羽分离两地，但却十分明理，乖巧地听从冥羽的安排，细心记好她嘱托的每一件事，冥羽甚感欣慰。。
翌日一早，冥羽穿了件看起来有些陈旧的海青，戴了一顶斗笠，骑着白马出了东门，一路驰到了十里坡。不一会儿，两匹骏马飞奔到近前，冥羽一看，赵梦槐和裴景旋也穿得十分朴素，赵梦槐甚至还在右眉上伪装了一块紫黑色的胎记。三人相视，哈哈大笑，扬鞭催马，向着越州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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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椒房殿宫门的缝隙中挤了出来，低着头快步向北行去。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妖娆的身影侧身从门缝里探了出来，左右看看空无一人的宫道，扭身将宫门掩好，小碎步一串向东行去。。
冥月从对面的大树后转出身来，嘴角上扬，快速闪进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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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的内室里，冥月伏身跪在穆清幽面前。絮儿惊讶地掩着嘴，绕着冥月转了两圈，啧啧叹道：“太神奇了！殿下，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穆清幽也忍不住笑了，俯身将冥月扶起，看着眼前冥羽的容颜，脸上一红，拉着冥月的手，坐到桌前，细声问道：“你就是冥月呀？”。
冥月有些紧张，恭敬答道：“是的，殿下，这是主人给我取的名字。”。
穆清幽温语道：“上次帮我送信的人也是你吧？”。
冥月的脑袋压得更低了，答道：“是的。”。
絮儿转着头仔细看着冥月，好像想通过这个皮相看透他原本的模样。冥月也没想到主人的心上人、当朝的皇后竟是这般娴静优雅、温柔亲切，哪里像外界传得那般是个冰山一样的人。
“说起来，我还没谢过你这个恩人哪！”穆清幽感慨地道。。
“殿下可别这么说，能为主人和您办事，是冥月的福分。”冥月受宠若惊，连忙说道。
穆清幽微笑着点点头，又想了一下，问道：“那她可说了，几时能回来？”
“主人说了，少则半月，多则一月，请殿下不必担心。”。
穆清幽抿了抿双唇，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才道：“那么，这段日子就辛苦你了。”
“殿下如果有事，还请吩咐。”冥月感受着穆清幽的谦恭有礼和温言软语，想到自己身份低微，却得皇后如此相待，心中感动不已。。
“以后在宫外，还请你多多费心照顾玉儿。”。
“……好。”冥月羞涩地回道。。
絮儿暗地里撇撇嘴，偷眼看着殿下和顶着冥羽那张俊脸的冥月相谈正欢，想着他也不过和自己一样，原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却能日日伴在那人身边，心里更加别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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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冥羽和赵梦槐、裴景旋进了越州城，落脚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里。待三更一过，三人穿着夜行衣潜进停放那位死去的御史刘宗林尸体的义庄地下冰室。。
刘御史死的时候正值炎夏，尸身不易保存，可是朝廷的抚恤和刘御史的家人还未到达越州城，所以越州太守就将他的尸体停放在专为大户人家停尸的冰室里。。
冥羽点晕了熟睡中的看守人，以防她中途醒来，三人入内找到刘御史的尸身，开始验尸。果然不出所料，刘御史根本不是热毒不治，而是被人活活闷死，再伪装成中暍的样子。
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赵梦槐和冥羽去查探与刘御史死前有过接触的人，裴景旋去查探刘御史此番来越州巡查出事前曾经处理过的政务和浏览过的案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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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在青鸾帝京的东南方向，依山傍水，气候湿润，此时虽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却比帝京要凉爽许多。越州城也是商业极为繁盛的城池，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巷陌交织，人流穿梭，青鸾国五分之一的豪富之家都定居在这里。。
越州城西有座山，名为石壁山。山中有凌仙湖，湖中植有此地特产的金意莲，湖畔还有漫山遍野的风铃草。越州城的男子们常常结伴到此游山玩水。。
冥羽一袭白衫踯躅在石壁山中，找寻那隐藏在云海间的玄英观。这两日赵梦槐和冥羽在越州城四处私访，冥羽打听到刘御史死前曾与越州太守吴子荣到石壁山的玄英观品茶，于是扮成寻仙访道的落拓书生，到玄英观寻找线索。。
忽听山中传来清越的歌声，冥羽朝着声音来处走去。转过一片竹林，眼前出现一汪碧波，碧水之上一只小船，船上一个少年曼声歌唱，唱的正是此地流传的乡谣俚曲《竹枝词》。那少年手持竹蒿，头上斗笠垂下数缕竹叶，恰好挡住了面容，身上碧色的罗裙与湖水相映，似乎整个人都融入了山水之中。。
冥羽朗声道：“请问这位小哥，玄英观怎么走？”。
那少年停下歌声，嗔道：“你这莽妇，难道不知随意打断别人，有多无礼吗？”
冥羽有些歉然，更多的却是后悔与这少年搭话，拱手道：“打扰了，在下这就走。”说完转身便走。。
那少年在身后高声道：“哎，你怎么走了？不问路了吗？”。
冥羽脚步不停，却不料一颗石子朝她腿弯处打来，冥羽就势一摔，倒在了地上。那少年哈哈大笑，冥羽并未作恼，只是起身拍了拍土，转头看了一眼少年得意的样子，便继续前行。
那少年在身后大声道：“我告诉你哦，从这里向西行一百里，折向南方登百尺峡，之后还要向西再行五十里，过云天门后再向南一百里，就到玄英观了啊！”。
冥羽暗暗记下，快速离开了少年的视域范围。一路向西行去，弯弯转转，越行越偏僻，最终到了少年所说的地方。哪里有什么玄英观，只有一块光秃秃的石壁和一株半朽的老松，这里已是无路可走的绝顶了。冥羽苦笑一声，果然还是着了那少年的道了，原本就不太相信，为何还要按着他说的方向走呢？。
冥羽盘膝坐在老松下，静听山壑的风声，看着脚下云海悄悄地漂移来去，凝神冥想了一回，眼看时至正午，便施展轻功沿着原路返回。途经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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