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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长安-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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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凌乱的衣衫裹住被他推倒在地的女子,无助而又悲戚。
  萧情哀哀开口:“皇上,臣妾……”
  “把这衣裳换掉!”不等她解释,嬴珩冷冷将她打断。
  萧情被他语气所震慑,咬得红唇苍白,拢了拢因摔倒在地而凌乱不堪的衣裙,哽咽着退了出去。
  她一层层褪下身上青裙,颤抖地流着泪,再进到内殿,嬴珩已站在窗边,听到她进来的动静,缓缓回头,看着她道:“刚刚是朕太过激动了。”
  萧情一怔,这是他这些天来第一次自发地想要说话,她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用力地摇了摇头,“是臣妾考虑不周,穿了……穿了之前韦小姐的衣裙……”
  嬴珩无声苦笑一下,摇头道:“皇后早知子卿便是那韦小姐,也不必再佯装不知了。”
  听到他的话,萧情瘦弱的身体一震,毫无神采地垂下头,望着脚上珠鞋,戚戚地道:“皇上为何要与臣妾摊牌,臣妾以前最恨她隐瞒身份,恨不得有一日能当场揭穿她;可如今臣妾得偿所愿,可以嫁予天家,却最怕皇上不再隐瞒,因为皇上只要不瞒着臣妾,就是皇上要离开了。”
  嬴珩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萧情继续道:“皇上自从登基以来,便饱受刘家与臣妾娘家的钳制,刘家更是一步一步算计您,图谋着您的皇位,如今更是害了您爱的人,您就没想过报仇吗?”
  “报仇?”嬴珩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可笑的笑话,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却哀伤落满眉心,眼角的笑纹里也全是忧愁,“三年前,她甘愿自己死,也不让我覆灭刘家;如今,我为了完成与她的承诺,将一切都放手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她却不在了……”
  这是嬴珩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我”,而不是“朕”,萧情怔怔地望着他,嘴角轻轻重复着他说的话:“承诺?”
  嬴珩幸福地笑了一下,脑中回忆着过往的美好,沉浸在其中,道:“那个女人,最大的梦想,便是将我整死,变成‘先帝’,而我最大的梦想,便是完成她的心愿。”
  “我早就料到了是这结果……”萧情痛苦地跌坐在地上,哽咽地伸出手,似乎还抱着一丝希望,盼着嬴珩回头,“皇上,您是大秦的帝王啊,这天下,您不要了吗?”
  “我的身世,你不是已经去调查了吗?”嬴珩回首望向她,那双似凤非花的黑眸像是狂风骤雨后的静湖,波澜不惊,却又暗藏伤痕,“当年太后暗中掉包了她的亲生儿子,也就是这世上真正的帝王,如今正是城安王。”
  “可是谁又在意这些呢?您现在才是真正的帝王,以您的才智,想要驱除蛮夷,夺回失陷的城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萧情哭道。
  “那你父亲呢?”嬴珩淡淡反问,“我自然有办法驱逐匈奴羌人,但你父亲与刘邦意图谋反,又勾结外邦,那是满门抄斩的罪,你也必然受到牵连,你现在劝我反击,不顾你自家了吗?”
  萧情苦涩地摇头,绝望地说道:“一开始,我只知父亲想将韩家置于死地,才会接二连三地设计陷害,却不知她与世伯是在图谋这个天下,我若知道的话,从一开始,我就会劝住父亲,让他收手。”
  “谁都劝不了他们的野心,这天下,这江山,他们想要,就让他们来拿吧。我做够了这个皇帝,她在我在,她要死,我便陪她共赴黄泉。”嬴珩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那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朕驾崩的消息一经传出,你就不再是皇后了,你若不想留在宫中,你父亲也会有办法将你送出去,到时你便过你自己的人生吧。”
  萧情哭着看他离去,泪目朦胧,她无力地伸手,想要抓住他,却最终空落只剩徒然。
  这是她永远也抓不住的人,是她永远无法释怀的情。
  ……
  嬴瑀还在林光宫时,便已得知韩信韩文殊阵亡,银羽军覆灭的消息,他几乎什么也没说,也没什么可说的,他担心的终于还是发生了,而嬴珩的状态,恐怕已陷入谷底。
  嬴瑀忽然对手下人说:“给城外接应的人发信号,让他们带人进长安。”
  如今只能殊死一搏了。
  ……
  韩文殊的记忆是停留在血战开始之时的,在她陷入昏迷之前,映入她眼帘的是鲜血染红的银甲、是银羽军将士被砍下的头颅,还有奋力冲向她,却被□□飞箭刺中的她的爱将,她大喊着许志臻的名字,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她不知自己徘徊了多久,每当她刚刚恢复一点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就有人会点她睡穴,便又继续沉入黑暗。有一次,她故意没出任何声息,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她是清醒的,不过眼前一片漆黑,应当是被人蒙住了双眼,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身遭的颠簸。
  她的手脚都被绑住,身下的垫子极软,减缓了一些马车飞驰而带来的颠簸,韩文殊装睡了许久,直到看管她的人下车去买干粮时,她才开始挣扎。
  正当她要解开手上的绳索时,看管她的人已经回来,自此,她便再未醒来过,想必是那人长了记性,计算好她醒来的时间,然后提前便又点了她的穴。
  真正清醒,已不知是几天后了。双眼仍被人蒙着,手脚上已经没有束缚,但是却不听她的使唤,她动不了,应是被人点了穴。她想开口询问,却出不了声。比起慌张,她心中更多的是无奈,囚禁她的人不知将她运到了何处,还小心谨慎道如斯地步,她已是战败之人,竟然还能收到这般重视,真是可笑。
  之后有人喂了她米粥和水,待她肠胃适应后,还喂了她药汁和燕窝。因为身怀六甲,韩文殊不敢冒险,那汤药她不敢喝,可是服侍她之人却非常执着,一勺勺往她嘴里送,并按着她喉间穴位,迫使她吞咽。
  几天下来,她发觉自己下腹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又想到那人喂她吃的都是一些滋补养生的食物,兴许是发觉她怀有身孕,才特意准备的保胎药。想到这里,韩文殊才稍稍安定了心,只是不知这人要关她多久,她更想那服侍的人能告诉她一些消息,木吉卡将她的银羽军怎样了;父亲怎样了;长安怎样了……
  可是那人除了每日按时照顾她起居饮食以外,其余时间就像哑巴一样,一个字也未吐过。
  直到今日,她醒来后发觉有人在她身边窸窸窣窣地走动着,似乎不止一个人,韩文殊的内力被人封住了,听力下降了很多,也分辨不出他们有多少人,在做什么,只能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之后有人将她扶起来,开始给她更衣,这与她平日里穿的衣衫不同,穿戴的方式像是女子的衣裙,却层层叠叠,很像是她之前在宣室殿见嬴珩出席盛宴时的衣装,很繁复,也很隆重。随后又有人为她梳理头发,发饰玎珰作响,很沉。
  当一切整理妥当后,她被搀到床上坐好,就这样端坐了很久,直到有人扶她出去。
  这是她这几天来第一次走出这间屋子,算日子现在应该已经四月了,正是草木蔓长,鸟语花香的时节,外面的空气很清新,阳光洒在头上也暖融融的。
  走着走着,周围似乎热闹了很多,人也似乎很多,或欢笑,或嬉闹,但是更多的还是道贺声。
  “恭喜恭喜!”
  “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
  韩文殊是被人按着往前走的,耳边充斥的这些喜气洋洋的话语,让她心生疑窦,奈何眼前被人蒙住,从被擒住到今日,这是她第一次有目盲的无助感,她慌张地感觉到,周遭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可是她却像一个被人操纵的木偶,一步步迈向未知的深渊。
  忽地,在她停下脚步前,暖和的阳光忽然断了,她知道自己进了一个房间,这房间与外面连通,她能清晰地听到外面人群的笑贺声。
  当她终于听清这场盛宴的主角时,她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无底的黑洞,冰刀刺进心房,撵动着要将她一片片撕碎。
  长安城人尽皆知的如意公子。
  刘如意!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眼前的黑布被身旁搀扶的人撤去,因隔着喜帕,没有人注意到那人的动作,昏暗的光线射入,喜庆的大红色映入眼帘,喜帕盖在头上,韩文殊只觉得心冷。
  封住的穴道可以让她动弹不得,却阻止不了她身体的颤抖,这突如其来的震惊让她无法镇定下来,她惊得浑身发抖。
  这是一场婚礼!
  刘如意与萧怜的婚礼!
  而她是什么?
  此时和刘如意行和合大礼的竟然是她?!
  韩文殊只想掀开这头上的红帕,让参加这场婚宴的人看清楚,她不是萧怜,而是另有其人!可她却一动也不能动,拼命挣扎,也只能在喉间发出几声“咿呀”的轻响,然而在如此热闹的环境下,她的挣扎早已被贺声掩盖。
  “你看那新娘子是身怀有孕了吧?”
  “是啊,身子那么重,婚事还拖了这么久。”
  “刘家公子恐怕早已心急如焚了,要恭喜萧相爷和刘国公了!”
  ……
  宾客们隐隐的议论声仿佛一道道寒刺,扎进韩文殊心里,身体像结冰一样,僵硬到毫无知觉,直到有人扶她跪下,按着她的背引着她磕头,她才听清司仪在旁高喝:“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直到夫妻对拜那一声喊出,身前同是一袭红袍的男子,轻轻牵过她的手,那手心冰凉,他附在她耳边,淡淡道:“我知你不情愿,但你要顾惜腹中孩子。”
  听到孩子二字,韩文殊才稍稍恢复理智,对,她要顾及孩子。
  应是受到母体情绪的影响,此时她腹中胎动极为强烈,韩文殊咬着牙,深吸了几口气,才略微平静,她目光向下看去,她的手一直被刘如意牵着。
  许是感知到她情绪的稳定,刘如意朝搀扶她的姨娘点了点头,仪式继续。
  韩文殊知道,这个头磕下去,便是礼成,她就是刘如意的妻子了,泪水不自觉地落下,落在喜服上,刺绣的凤尾纹被泪水浸湿,大喜大悲。
  “礼成——”
  司仪高昂庄重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周围人欢庆的声音却慢慢离她远去,她似乎整颗心被掏空了,麻木地呆站在原地,被人拖来拽去,最后送回洞房。
  韩文殊像一具石塑一般,愣愣地坐在床榻上,外面的欢闹声似乎离她很遥远,直到那笑声变成哭声,道贺变成求饶……
  即便身处内院,也依然能听到外面厮杀的声音,韩文殊轻轻抬头,刀剑的摩擦声刺耳而又冷冽,妇孺的哭叫求饶,是那样撕心裂肺。
  从始至终,她什么都没看见,但她多希望,自己是个聋子,可以不去听那些凄惨的声音……
  ……
  晋成六年四月十日,这是开春以来,长安城最为热闹的一日。
  沛国公家的如意公子十里锦绣迎娶宰相千金,那依仗堪比皇家嫁娶,因那如意公子正是长安闺秀人人钦慕的美男子,而那宰相千金更是当今皇后的胞亲姐姐,因此整个长安皆受轰动,大街上、角落里,所有人都在讨论这场旷世婚礼。
  刘萧两家亦是重视这场婚礼,就连向来低调的萧家也是极尽铺张,陪嫁的嫁妆更是奢华至极。皇后嫁姊,宫中赏的自然也不会少,嬴珩最近龙体有恙,此事便全权交予了皇后决定。皇后良善节俭,只挑选了一些入宫时带的嫁妆,虽然无法与其他公侯所赠礼物相比,但如今正值战乱,皇后此举倒赢得了不少赞誉。
  刘家几乎请到了长安所有公亲贵族,包括许多平时与其政见不合的大臣,这一日,沛国公府万人空巷。
  直到吉时宴席开始,都无人察觉,暴风雨即将来临,黑暗的阴谋将要拉开序幕。
  被替换掉的新娘进入洞房后,酒宴开始。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随着其中一人轰然倒下,周遭顿时陷入死静,随后女子的尖叫、孩子的惊呼,整个宴席像是炸开了锅一般,所有与会来客露出惊恐与惧怕,然而当他们本能想要逃出时,尖利的刀锋已经对向了他们。
  死去之人名叫霍原,乃是近几年来御前的红人,因提出改革旧政的提案而被嬴珩看重。此时他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脸色发青口吐白沫,看样子是中了剧毒。从他嘴里一直发出咿呀的声音,正当他挣扎着伸手,抓向这宴席主人刘邦的裤脚时,一把长刀从他后心贯穿而入,直取其性命。
  在座的妇孺还在哭喊,徐庆领着一队羽林卫鱼贯而入,将宴席上所有人包围,并朝萧何回报道:“回禀丞相,城安王嬴瑀意图谋反,擅自引兵入长安,已挟持太后,潜入未央宫!”
  静静坐于角落的城安王听到有人提及自己,缓缓站起,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本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
  那沉冷的模样全然不似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嬴瑀,因此徐庆先是一怔,回过神来后,才指着嬴瑀提声喝道:“逆贼,你不要在这危言耸听,你勾结朝廷官员,意图谋反,已是死罪。”
  “谁谋反还不知道呢!”嬴瑀诡异地一笑,手中折扇抖起,身后涌来一群提剑挥刀的江湖人,紧紧将他围住,“沛国公,萧丞相,您二位若说本王谋反,便要拿出皇帝亲下的圣旨,本王是先帝亲封的藩王,有自己的领地,只有当今圣上才有权处置本王。”
  刘邦始终沉沉看着他,待听他说完,才冷硬地笑道:“殿下说的这些不无道理,不过首先,殿下得是真的城安王,而当今圣上……得是真的皇上。”
  嬴瑀淡淡笑意僵在脸上,目光幽深地对视了许久,方才开口谨慎地问道:“沛国公何出此言?”
  刘邦冷哼一声,这时从屋中走出一风韵美妇,肤色略深,却像是后天因日晒而成,气质雍容,不似寻常贵妇。
  那妇人站到刘邦身旁,目光阴翳地扫过席上众人,最终停留在嬴瑀身上,神色恍惚,不自觉地叹息:“像啊,太像了。”
  正在嬴瑀不知所云时,那妇人深吸口气,从云袖中拿出一枚印章,半举在胸前,上面刻着几个篆字,“本宫远嫁之前被封作乐安公主,如今正是羌族如今的太后。”
  介绍完自己,乐安公主左右看了一遍,见众人皆是一副恨意的眼神,也不与其计较,只淡淡笑道:“本宫虽已嫁到羌族,心魂却始终留在中原大秦的,本宫知道你们憎恨羌人侵袭了大秦的边疆,又屠戮了数万秦人将士,可是本宫与首领也是无可奈何,只因你们的皇上从来就不是真正的皇上!”
  嬴瑀唇齿紧紧抿住,面色铁青。
  乐安公主抬起胳膊,转身指着未央宫的方向,语意坚定又铿锵地道:“那里面,住着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大秦的皇帝,先帝压根就没有子嗣。当初的皇后,也就是现在你们的太后,因身体虚弱,怀胎未足三月便小产了,当时本宫是她身边一名侍女,眼睁睁看着她失去腹中胎儿,并且太医诊断她终身不可再孕,而她却为了稳固后位,不知从哪抱来一个婴儿,那婴儿便是当今皇上。而本宫,也正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才被发配到苦寒之地,侍奉蛮夷,终日过着漂泊无依的生活。”
  “而他。”乐安公主转过头,目光深深看向嬴瑀,“他也并非将闾之子,大家都知道,城安王是公子将闾的遗腹子,当初他生母被人从牢狱中救下时,怀他不过两月,后生下这孩子时却难产而死。恶毒的太后为了保证她皇儿的皇位,在她自己的孩子胎死腹中时,便设计陷害了将闾之子,那孩子生下来便是死胎,因此母体才会难产而亡,而太后为了掩盖她所做的恶性,便也从外抱来一子,所以说,如今天下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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