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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长安-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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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回答,不在意是否失礼,韩文殊大步绕开他们的面前,擦肩而过时,他的呼吸一滞,仿若窒息。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嬴珩除了眼中眸色深沉,面容仍旧一如既往。时间一点一点流过,身旁的人无声无息,像是失落,就这样像泥塑一般,呆立在原地。
“皇上还要陪臣妾去上香吗?”萧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嬴珩的思绪被她轻柔的声音打断,从那消失的背影里回过神,抚在她肩上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猛地撤开,脸色青白,轻缓地吐出一口气,“是皇后啊,怎么站在这里?”
萧情心中一痛,她知道他失神,却不想他竟是从最初走进椒房殿开始,就已经神魂随韩文殊而去了。
“是皇上到椒房殿,然后说要陪臣妾一起去香台上香的。”萧情眨了眨眼,小声嗫喏,“皇上不记得了吗?”
“哦。”嬴珩脸色微变,握拳轻咳了两声,摇头尴尬地笑道:“刚刚有些走神,朕想到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皇后先去吧。”
对于皇后这个称呼,萧情总是不太适应,不能说是遥远,只是还没来得及她反应,这个封号就已经降到她身上了,极力压住心海翻腾,她平静地问道:“皇上让臣妾先去,稍后可还会来?臣妾是否要等着皇上,然后一同回……回椒房殿?”
面对萧情从淡然变得娇羞,嬴珩只淡淡一笑,伸手拢了拢她脖上围着的风毛,温柔地道:“不知要多久能处理好,你要是请完愿,便先回来吧,别在那里傻等,当心风寒。”
萧情收起面上怔忡,星眸闪动,一如她往日乖巧可爱,撅着嘴与嬴珩玩笑着埋怨道:“皇上这话说的不对,臣妾是去香台为皇上祈福的,您不去,臣妾也没由头去了,毕竟皇上要娶臣妾为妻,便要照大秦的惯例,纳彩、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一个都不能少。但,皇上可一样都没做。”
听到“娶妻”二字,嬴珩脸色稍变,笑容僵硬地挂在嘴边,语气有丝丝冷意,“封后的六礼,朕一样也不会少给你,但皇后还需谨记,你的身份是朕身边的皇后,与寻常百姓家的妻子不可同日而语。”
莫名僵滞的气氛萦绕身旁,嬴珩的回答让她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的皇后,却不是他的妻子……
比起气与怨,心中更多的是无措。她搞不懂,他有实力与萧刘两家抗衡,他坚持独身这么多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与她大婚?她了解他,他绝对不会屈服于父亲的威胁之下,却又看不懂他,为何要勉强将她娶进宫。难道是被她多年痴情所感动?只是因为她在太后寿宴上所舞的那曲《越人歌》?
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如果他是这般多情的人,又怎会一直痴情等着那个她,没错,他现在待她很好,许她位分,允她真心,使得她一度迷失于他的温柔,但是他刚刚的眼神已彻底出卖了他的心。
这时陈顺小跑着从旁而来,一对眸子在他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刚才拢手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什么,嬴珩神色凛然,转身扬长而去,那样子似乎早就忘了身边还立有一人一般。
☆、第一百零一章
正月的日子过得很快,仿佛什么都还没做,时间就已经滑到二月了,新春的枝桠开始萌生春意,虽还是一片荒芜冷寂,却已有了复苏的迹象。韩府的雪梅亭梅花早已开败,化作春泥,滋养着来年冬季的盛放。
朝中的景象也像这似睡未醒的春芽,大事未有,小事不断,绵绵絮絮的,让人忙不起来,却也闲不开。年前嬴珩曾介于韩文殊身体抱恙,准了她无事可不必上朝的奏折,又因出使西域的事,无意削弱了她的势力,就在韩家眼看着大势已去之时,韩文殊却并不像众人想象的那般就此消失于朝野,而是较之此前更为勤勉,上朝的频率也越发频繁了。
而那几乎将她置于死地的巫蛊之祸,答案也已大致明了:偶人虽不知是借谁之手置于龙座之下,但是灵鸢却是萧府的人,她在潜入韩府前,曾是萧家培养的细作,尚为髫年,便以孤儿之身,蒙韩信心慈,带回府中,以做韩文殊贴身婢女。又因幼主身份特殊,年少时鲜有闺中女伴,得灵鸢为婢后,将她看作可信的姐妹,便也未隐瞒自身女子的真相,谁承想,最终却是错信了一个细作。
既是萧府的奸细,此事背后的真凶也可想而知,然而灵鸢毕竟是韩府出来的人,临死前又都未承认自己细作的身份,单以密查所出结果指证萧何,实是薄弱无力,与其到时被其倒打一耙,还不如各退一步,将此事消化于无声,左右消息封锁得还算严密,朝中知晓内情的人并不算多,时间一过,也就被人遗忘于脑后了。
韩文殊坐在石桌前,望着满园萧瑟树影发呆,手中的翡翠珠子怎么也捂不热,刚刚下朝回府的路上,走着走着,便掉了出来,若不是她心有所动,只怕要丢在路上。都说玉石有灵性,韩文殊想,这翡翠不想离开她,才会在落下的时候牵动她的心念,但现在却冰凉凉的,这又是有何意味……
门外一阵喧闹,韩文殊翻身,从长椅上站起,她知道是嬴瑀回来了,只是嬴瑀自打住在她府上,便日日鬼混在外,今日不同寻常,她便莫名多了几分期望。
径直朝那笑声而去,待她走到漆木门口,不由微睁双眸,多看了几眼。
以往的嬴瑀从来都是不修边幅,连参加太后寿宴都未配齐组授,今日却像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身绛紫色绸袍搭白玉青花佩,举意动容皆济楚,韩文殊还未走近,他便先开口招呼:“是子卿啊,你在家呢。”
韩文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意略殷盼,道:“你今日打扮光鲜,衣冠楚楚,这是刚从宫中回来啊?”
嬴瑀知她言之未尽的含义,听罢淡淡一笑,摆着手指道:“本公子进宫就当是回家,何必穿得如此,这般修饰自然是为晚场幸事。”
韩文殊心中冷笑,不用想也应该知道,他这样的少爷,平日里邋遢要死,现在梳妆打扮地如此济楚,除了到勾栏里拈花惹草听小曲儿,还能有什么正事,多此一举问出口,只是心中的落寞却是蓦地放大了,占了半颗心。
茫然怔忡,直到手腕被抓紧,脚步踉跄,才恍惚发觉,已被嬴瑀拽着向外走去了。
“喂,做什么?”
韩文殊试图挣扎,却没想到他力气极大,明明只有些三脚猫功夫,她却怎么也挣不开,嬴瑀头也未回,声音淡淡说:“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像!
和当初那一次好像……
那时也是被嬴瑀带进了临江楼,威逼利诱,言辞犀利,点破了她的心意,才使得她与嬴珩得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愣愣地放松了挣扎,五指下意识地攥紧,手心珠子的冰凉顿时传进血脉,流入心里,扪心自问,她竟心生期盼。
嬴瑀见她一张俏脸变幻莫测,猜出她心中所想,然他也不多说,道了句“这次去锦芳阁”,便只是唇角勾笑,一路无言。
到了锦芳阁,天色刚刚显出一点昏黄,车外的喧闹嬉笑声越来越大,韩文殊掀起车窗上的绸帘,向外看去。
这一看却让她大吃一惊,锦芳阁的门口已经集聚了各式各样的马车,车下人来人往,尽是些衣着光鲜的公子,全都齐聚在一堂,有说有笑,自信满满。
韩文殊所坐的马车渐渐停住,嬴瑀朝她招呼一声,两人一同下车,她跟在嬴瑀身侧,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低声询问:“这是做什么?怎么聚了这么多人?”
“今日是二月初二,锦芳阁的头牌秦川姑娘要献艺一曲,三个月就这么一次,平日里无缘一睹芳泽的少爷公子们,今天可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万一有个什么契机,秦川姑娘就以身相许了呢。”嬴瑀边说边整理着衣袖,与那路边站着的公子无甚两样,也是一脸憧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韩文殊漠然,不予评论,心中却想,这些男人,也将女人想得太简单了,一个青楼女子,好几个月闭门谢客,这样特立独行的风尘女子,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小机会就芳心暗许,简直天方夜谭。
“你自己去吧,我要回去了。”韩文殊冷冷道,她心中所盼,并不是在此风尘之处寻欢买醉。
“别走,别走。”嬴瑀忙拉过她衣袖,另一只手扳过她的肩,韩文殊本就有几分颓败,又见他动手动脚,心中恼火,便伸手将他推开,怒目而视。
“别气。”嬴瑀被她推得踉跄了一步,站稳身形后,讪讪地甩了甩手,“秦川姑娘已经几个月没迎过客了,全长安城的富家公子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谁知道有些人会不会也来呢。”
嬴瑀故意拖长尾音,抬眼望天,眼尾却时不时瞟向韩文殊,见她正疑惑地看着自己,他才慢悠悠道:“皇兄自幼擅长音律,对这长安城的琴瑟雅律知之甚详,前几日他还跟我提起此事,说是也许秦川姑娘在研究新的曲目,修心磨剑,就等着今日展露在众人眼前呢,我看他说的兴致勃勃,估摸着这会子已经到雅席了。”
韩文殊身子颤了颤,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嘲热讽道:“你们兄弟俩不愧是一起长大,真是一丘之貉。”
她轻咳两声,掩饰心虚,“你订的座位在哪?”
“什么?”嬴瑀不解。
“我问你订的座位,你堂堂亲王,总不至于要和这些人挤在一起吧?”韩文殊伸手在眼前扇了扇,斜瞟着眼看向他。
“嚯,我当你多清高,原来也不过如此。”嬴瑀轻笑一声,用眼神示意她,一脸得意,“二楼寒霜阁风月台,最好最贵的位置。”
韩文殊神色松散,径直而去。
嬴瑀在她身后饶有兴致地笑笑,随即快步追去,边追还边大声叫着。
“喂,子卿,你等等我,刚刚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一丘之貉?这词什么意思?可是长安城新兴的词汇?哪位大家说的?……”
二楼的窗霏开了一条缝隙,面朝大街,待那那人消失在视野外,秦川才轻轻将窗子合上,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欲言又止。
她缓缓转过身,抬眸望了望,桌前的男子仍是一副沉静的模样,一言不发,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坐在这里已经两个时辰了,一动不动,无论她说话还是抚琴,他都仿佛没听见,摆在他面前的茶凉了又凉,她能做的只是一次一次给他添茶,然后等凉了再倒掉。
他来了许多天了,每一次都是这幅样子。
秦川咬了咬嘴唇,有些支吾的将话说出口:“二公子,韩大人来了。”
男子似乎颤抖了一下,却并未有任何反应,秦川见他不问,也便不再多言,走到他身边,将桌上茶水倒掉,又凉了。
“和谁?”
秦川呆了一呆,她没想到他竟会开口说话,心中一喜,照实答道:“和城安王一道来的。”
“下面可都按计划准备好了?”
“是。”
男子冷笑一声,闭目不再说话。
☆、第一百零二章
韩文殊随着锦芳阁领座的伙计上了二楼,随嬴瑀一同进了寒霜阁。
说是叫寒霜阁,实则就是一处听曲儿的台子,附庸风雅取了寒霜二字,韩文殊觉得倒不如直接就叫风月台,这样也减短利落些。
韩文殊同嬴瑀一同落座,这高台上的视野果然不错,是正对着舞台的座位,上面的人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台下,但是下面的人却丝毫看不到台上,他们左右两侧的雅座也是隐在黑暗中,彼此之间有竹帘草木遮蔽,若有人在此一边欣赏琴曲,一边谈论隐私,也不必担心旁的人窃听了去,设计者倒是匠心独具,想必是颇费了几分心思。只是苦了嬴瑀的一片心,他本是想让秦川注意到他,可他坐在这谁也看不到的隐蔽角落,今晚注定要一厢情愿却无人可知了。
韩文殊左右张望了一下,两边并没有人走动的迹象,上面清净,她有内力在身,耳力是寻常人的两倍,但也听不出东西阁有什么动静,想来包下这两处赏台的公子还未入席。韩文殊撇了撇嘴,有几分失望。
嬴瑀端起桌上备好的酒壶,满了一杯,推到韩文殊面前,悠然道:“本王听说子卿近来爱喝桂花酿,所以刚刚特意叫伙计把之前定下的千里醉换掉,这千里醉可是锦芳阁的名酒,若不是为了你,本王可舍不得。”
韩文殊无心与他玩笑,白了他一眼,冷冷拒绝,“那要多谢城安王殿下了,只是臣不胜酒力,殿下现在叫人换回来,兴许还不晚。”
“啧啧啧,真是无趣。”嬴瑀讪讪。
过了一会,众多王公贵族的子弟皆已落座,一楼的大厅有些纷杂,乐台上有几个婀娜娇媚的舞姬正在表演助兴,俨然一副风尘之景。韩文殊二人来的早,又是预定的上等席,所以免去了与楼下众人争挤的烦恼。
这般人多噪杂,看来这锦芳阁的当家头牌秦川姑娘,当真是好排场。韩文殊正悠闲地想着,身后忽然一阵异常,她蓦地站起回头,腰间长剑出鞘,然而眼前却是风平浪静。
嬴瑀被她这一系列的举动惊得站起,眼睛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韩文殊,然后茫然问道:“子卿,你怎么了?”
一阵金属的摩擦声划过,长剑入鞘,韩文殊深吁一声,淡定如常地坐回座位,有些歉然道:“刚刚后面好像有人,一回头那个气息就断了,可能是我的错觉。”
嬴瑀眉间挑动了一下,“哦,吓死本王了,我当是刺客……”
嬴瑀坐下,似乎是为了压惊,他拿起酒盏一饮而尽。一旁的韩文殊秀眉紧蹙,她心中疑惑,刚刚分明感觉到一股气息,就在身后,好像是在暗处观察着他们,但是一转身,那气息就消失了,她已经反应得很快了,除非那人武功在她之上,否则不可能那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到底是谁暗中跟踪他们?
韩文殊此时的心思全部都放在周遭的动静上,有时嬴瑀会没话找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敷衍地应付着,时间长了,嬴瑀也不再自讨没趣了。
没了嬴瑀在耳边聒噪,韩文殊专心致志捕捉周遭的动静,然而过了好久,却再没有异常,就在她说服自己也许方才是错觉时,东西乐阁的客人到了。
两边似乎都是身份贵重,又极有涵养之人,并未有什么大的响动,似乎是怕吵到邻座,所以说话声也是极小,若不是韩文殊有内力在身,只怕要误以为这两座未有人预定。因周遭烛光昏暗,又有幽兰竹帘遮蔽,来人隐在黑暗中,连人数都看不清,更别说相貌,韩文殊也未多想,这长安城最闲野又最尊贵之人,非她身边的嬴瑀莫属,他既已包下锦芳阁最好的位置,想必来人应也只是朝野高官之子,或是某位腰缠万贯的商贾。
“看来皇兄不在啊……”嬴瑀斜目,笑得意味深长,“想想也是,皇兄忙于事务,又要应付大婚,应是无暇享乐。”
韩文殊一言不发,看着楼下乐台上的歌舞怔怔发愣,是她刚刚鲁莽了,竟然想也未想就进来了,稍稍动动脑子都能想到嬴珩怎么会来这种地方,算了,左右在府上也是无事可做。
就在这时,台上的舞姬退下,让出一条过道,一道红影从从旁走来,双手扬起击掌三声,台下安静下来,众人纷纷朝前看去。是锦芳阁的妈妈芸娘,虽已是半老徐娘,却仍打扮得花枝招展,因其性格爽朗,又握着秦川这样的金字招牌,所以到哪都有人给她面子,她可是这长安城最吃得开的女掌柜了。
她此刻出来,便意味着秦川姑娘即刻便要登台表演,众公子早已迫不及待,却也不好催促,皆是按捺着一颗急切的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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