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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贵妻闲-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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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氏推门进来,瞥了一眼大女儿,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嘱咐道:“宜兰,你那帕子可别乱扔,一定得瞧准了才能扔。我当年扔出一条帕子,结果被你爹误捡到了,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嫁了这么一个穷鬼……”宜竹抿嘴轻笑,母亲又在兜售她的经验了。
  宜兰双眸熠熠闪光,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母女三人花了半个多时辰才打扮好,杨镇伊早已等得焦急,嘴里直嘀咕女人太麻烦。
  过了一会儿,大伯一家也来了。祖母赵氏怕挤没来,杨镇飞昨天到大姑家串亲去了。今日去的就他们八个人。两家人聚齐后,马车便开始向乐游原驰去。乐游原在曲江北面的狭长高原上,其地居京城最高处,四望宽敞。东接秀丽的骊山,西临巍峨的雁塔,南可俯瞰曲江,北能偷觑皇宫。这个时候的乐游原的植被还没遭到破坏,周围林木蓊郁,水肥草美,空气清新湿润。每到三月上巳节和九月重阳。长安城中的人们便携亲带友,带上美食佳酿,欣然出游。这个时期也是许多青年男女的幽会之期。大秦的女子有一定程度的婚姻自主权,她们可以在家世和阶级所允许的范围内选择丈夫。虽然最后还是要经过双方父母的审核,但毕竟比完全的盲婚哑嫁强多了。这在宜竹看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宜竹身佩茱萸紧紧跟着兄姐,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至于平氏等人,他们只转了一会便找了个空地铺上青毡歇息去了。
  杨镇伊带着妹妹们来到乐游原的最高处,众人四处张望,寻找着自己的感兴趣的地方。宜竹迎着微凉的秋风,登高远眺,顿觉心旷神怡。真可谓是“爽气朝来万里清,凭高一望九秋轻。”宜竹觉得在这里多消磨一会儿就挺不错。但其他几人并不赞同。宜兰感兴趣的是那些鲜衣怒马的青年才俊,杨镇伊则一心惦记着去找狐朋狗友一起看面容妖媚身姿柔软的胡女跳柘枝舞和胡旋舞。宜竹想一边看景一边听那些才子们吟诗,宜梅性格温顺,怎么样都行,宜菊则是寸步不离姐姐。
  五个人最终分成了三拨,宜梅和宜菊被宜兰拽走了,杨镇伊迫不及待地找朋友去了。宜竹一个人漫无目的、逍遥自在的在人群中游走,遇到感兴趣的就停下来看看听听。
  另一边,秦靖野和郑靖北带着两个小厮也来到了乐游原。郑靖北性喜热闹,对什么都是兴致勃勃。秦靖野则以巡视者的气势冷眼睨着众人,他绷着脸打量着过往的行人,既状似漫无目的又似有所觅。弄到最后,连郑靖北也觉察出不对劲来了,他殷勤热情地问道:“二哥,你可是在寻谁?我帮你一起找。”
  秦靖野脸上流露出一丝十分隐晦的不自在,他欲盖弥彰地解释:“我谁也不寻,我只是怕遇到那些寻我的人。”
  郑靖北:“……”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别扭呢?不过,他自认为是个厚道人,一般不戳穿别人无伤大雅的谎言。
  郑靖北和秦靖野两人志趣不同,再加上游人摩肩接踵,拥挤不堪,秦靖野很轻易地就和郑靖北及几个随从“走散”了。
  他那深邃锐利的目光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仕女们身上扫过,有不少怀春少女误解了他眸中的含义,有大胆些的姑娘还含羞带臊地飘出了一条散发着余香的帕子。秦靖野视而不见,昂然走过。那些香帕最终被专门捡帕子的农夫捡去了。
  秦靖野走着走着,脚步猛然停了下来,犀利的目光射向前方某处,——杨宜竹正迎面向他走来。经过上次的事,他已经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在找自己。——不过,他认为也不大可能是别人。
  今日的她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她下系簇新的五幅石榴裙,行走间,裙裾随风摆动着层层褶皱,就像霞光照耀下的波光粼粼的水面。她上着雪白抹胸和素色半臂,那抹胸太低了!(圣上真该再下一次诏,不准未婚女子穿得暴露)她竟露出白嫩的半边胸脯,十分……动荡人心。浑圆的肩头上随意披着一条红绡披帛。奇髻高耸,两弯蛾眉下一双光彩夺人的秀目,两颊丰满粉嫩,身体纤秾适度,步态洒落轻快。秦靖野事无巨细、一处不露地打量着她,那目光看得又深又狠。
  很快他就发现,不但他在看,别的男人也在看。秦靖野的心中没来由的涌上一股怒气。他正准备向她走去。恰在这时,有熟人招呼惊喜地招呼他。秦靖野一转身的功夫,宜竹正好轻快地跑开了——因为她也看到了熟人。
  “郑公子,原来你也在这里?”宜竹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愉悦和明朗。
  对方听到招呼,缓缓转过身来。
  宜竹先是一怔,接着尴尬地笑着致歉道:“抱歉公子,我认错人了。”
  这位男子面带温和亲切的笑容,温声解释道:“在下也姓郑,在堂兄弟中行四,杨姑娘可是把我当成了三哥靖北?”
  宜竹听到他的称呼,不禁再次一愣,这么说对方竟认识她?她飞快地打量他一眼,只见他身着月白色薄绸长袍,眉目俊俏,明眸光闪,身量颀长清瘦又充满着精魄。整个人给人一种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的感觉。再仔细一看,他和郑靖北果然有三分相像,但又比他多了几分忧郁和孤高的气质。
  杨宜竹心中隐隐明白这人是谁了。当年武安郡主的前夫郑云卿有京城第一公子的美称,郑家的这一代中虽无人能及郑云卿,但人人都有一副令不少闺中少女痴迷的好相貌。郑家嫡支共有四子,大公子郑靖朝外放为官,二公子便是秦靖野,郑靖北行三,郑四公子就是郑靖朗。有人说他是郑家兄弟中最像郑云卿的人。
  “原来是郑四公子。”杨宜竹微微一笑,福了一福。
  郑靖朗温和地注视着杨宜竹,主动为她释疑:“杨姑娘很疑惑在下为什么认得你吧?——那还是今年四月的事了,那时姑娘和小妹静婉在别庄踢蹴鞠,在下其实也在场。”
  宜竹脸上流露出惊诧的神情,她记得当时并没看到他。
  郑靖朗扬扬嘴角,自嘲道:“我当时要避开一个人,所以不便在场。”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突然朝宜竹拱手道:“抱歉杨姑娘,我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叙。”
  宜竹颔首微笑,她再转身时,却发现宜兰宜梅宜菊三个在秦靖野和郑靖北和几个小厮的簇拥下正向她走来。宜兰的发髻有些凌乱,神色既愤然又有些娇羞。宜竹一时拿不住姐姐是怎么了?她抬步上前打了招呼,然后向宜梅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宜梅简略地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宜梅不小心“弄丢”了一只手帕,结果被一个登徒子捡到了,那人纠缠不休出言不逊。宜梅性子急躁,就骂了对方几句。结果惹怒了对方,几欲对她动手。宜兰十人分焦急,大声呼喊父母哥哥,无奈隔着人山人海,她是徒劳无功。幸亏郑靖北他们及时出现为宜兰解了围。
  “那个人呢?”宜竹带着微微的怒意问道。
  秦靖野深深地凝视着宜竹,言简意赅地接道:“送衙门了。”
  宜竹如蜻蜓点水一般、目光平且浅地回望了秦靖野一眼,他今日身穿朱色团花罗袍,腰束玉带,带上跨着一把短剑。装束简约,整个人仍是那种威仪俨然、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拜他所赐,她一般不敢让目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以免他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不过,宜竹诡异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中似乎有探究和挣扎之意。她既惊讶又不解,但又不好冒然相问。
  她不得已只好将目光投向别处,她这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一幕:郑靖北温和而殷勤地注视着堂姐宜梅,神色飞扬地和她说着话,而宜兰却是娇羞万分地觑着郑靖北。这是什么情况?
  显然,这种情况不但她注意到了,秦靖野也看到了。
  他往她走近一步,脸上浮着一丝极淡却又极复杂的笑意:“我不得不来告诉你,请恕我直言,我堂弟的亲事已有眉目,对方是他母亲密友的女儿。”
  宜竹立即接道:“我堂姐也有婚约在身,你无须担心。”
  秦靖野脸上的笑意略加深了些:“我不担心你的堂姐,我担心的是令姐。——今日她的帕子已经抛出了不少。”
  宜竹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恼意,既为宜兰的不雅举止又为秦靖野毫不留情的揭穿。
  虽然她明白这完全符合姐姐的一惯作法,但嘴上仍强硬回答:“秦公子一向喜欢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她的帕子也许只是被风吹走了也不定。”
  秦靖野不语,而是侧头凝视着她。突然问道:“那么,你也是被风吹到了别人面前吗?”
  杨宜竹彻底愣住了,这话怎么听上去那么让人浮想联翩?
  话一出口,秦靖野蓦地意识到不妥,他急忙正色补救道:“请别误会,我只是看不惯你们这种……做法。”
  宜竹像会变脸似的,神色迅速回复平静,她俏皮地笑了笑,叹了口气,用庆幸的口吻道:“幸亏你没别的意思,——否则我还得费心打消你的念头。”
  秦靖野:“……”
  杨宜竹带着胜利的笑容看着他,静静地等着他变脸、愤怒。  
  秦靖野果然不负她望,脸沉得像阴天似的,气得拂袖离去。郑靖北也被无辜株连,不得不跟着他一起离开。他担心几个女孩再遇到类似方才的事,临走时还留下了两个小厮护送她们到家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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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置业

  郑靖北亦步亦趋地跟着秦靖野:“二郎,你到底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秦靖野沉着脸一语不发,继续阔步向前。他大步走到拴马的地方,从小厮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腹,朝着游人稀少的方向飞驰而去。郑靖北只得上马紧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下了乐游原。
  时值九月,秋高气爽,丹桂飘香。秦靖野纵马驰骋一阵,心中的郁气减轻不少。他再被清爽的秋风一吹,发胀的脑子顿时清凉不少。他跟一个丫头计较什么?她这样正好,她若真看上了自己,到时还得他费心打消她的念头。他要好好冷静冷静。
  郑靖北和他并行而骑,见他神态渐渐平静下来,便用平素的玩笑口吻说道:“二郎,是不是宜竹姑娘惹你生气了?”郑靖北接着叹道:“说来奇怪,她对旁人都挺和气,说话也有分寸,怎么一到了你面前就喜欢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郑靖北的话让秦靖野有了别的想法: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像他样的人实在没理由遭受到这种待遇,有机会他一定要问清楚!
  ……
  姐妹四人在郑家小厮的护送下很快便寻到各自的父母,平氏连声感谢,还硬塞给两人几块菊花糕。两家人等人全部到齐后,便跟着人流一起驱车回家。
  一路上,宜兰眉飞色舞地跟平氏说着郑靖北的事情。宜兰只在马球场上匆匆见过郑靖北一面,之后再无交集。今日的他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来了场英雄救美。最主要的是,他是那么风神俊秀,光芒耀眼(如果换成又老又丑的男人救,她就不会有这种心思了),宜兰那一颗几乎没有任何防守的心很快就沦陷了。
  平氏警觉地看看大女儿,再看看宜竹的神情,她是一脸的为难。不过,她决定还是要提点一下她们姐妹,省得将来闹得不可开交。她清清嗓子委婉地提醒道:“宜兰,这个郑三公子可是你妹妹先认识的。我可把丑话说到前头,你们姐妹俩争点穿的戴的都没什么,可绝不能争同一个男人!”
  宜兰一怔,用警惕而戒备地目光看着宜竹。
  宜竹真想翻白眼,她这是什么眼神?她用坚决的语气答道:“娘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做这等不体面的事。”天底下又不是没男人了,至于姐妹一齐上阵争抢吗?她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反正她自己会感到恶心。不过,宜兰最该担心的是郑靖北对她有没有那意思才对。
  宜兰听妹妹这么说,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只停了片刻,她又滔滔不绝地说起了郑家的事。宜竹斟酌了一会儿,婉转地把郑靖北可能定亲的事告诉了平氏和宜兰。平氏听罢惊呼出声,一脸沮丧。宜兰更是垂头丧气,她除了伤心遗憾之外还有些不敢置信:“宜竹,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不会骗我吧?”
  宜竹无奈地摊手:“你可以去打听嘛。骗你有奖吗?”
  ……
  几天后,平氏果然辗转打探到了郑家的消息。
  “哎哟,这京城不但官位不易得,连女婿也要费了老命争。咱们做什么都被人压一头。这郑三公子是没指望了。要跟他订亲的那位李小姐据说知书达理,温柔贤惠,他们两家又有交情。我可怜的闺女……”宜兰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萎靡了好几天。
  平氏低落几日后,又开始重新振作起来。她把京里的未婚男子又重新研究了一遍,删删减减,圈圈点点,最后还是觉得秦靖野不错。
  平氏如此这般综合评价秦靖野:“虽然他的性格不大好,可男人不像女人,没有十全十美的。况且我也没打听到特别不好的,没听人说他与哪家姑娘纠缠不清,也没听过他为那些歌姬一掷千金什么的,——哦,也许他还没来得及做也不一定。不过,竹儿,你认识的贵公子目前就他一个适合的。你外婆说过,一鸟在手,胜于多鸟在林。该抓的就要抓住。”
  宜竹是左耳进右耳出,她目前还不打算开始猎鸟行动。她最近仍在忙着酿酒,同时还在研究本朝的饮茶习惯。她还想像前世的母亲那样开个茶馆什么的。
  随着曲江春名气的增大和宜竹手艺的进步,家里的进帐明显多了起来。宜竹出手大方,一有了钱就给一家人买了礼物,甚至连大伯一家也有。同时,杨镇伊和杨镇飞的零花钱也多了。其结果是杨镇伊的朋友逐渐增多,杨镇飞的体重突飞猛涨。平氏为着女儿给大嫂一家送礼的事肉疼了半天,一直叨唠个不停,宜竹只装作听不见。
  家中境况一改善,杨明成的手头也跟着宽裕许多。他本性不改,省下钱去贿赂杨府的人。杨明成府上的管家、贴身小厮甚至看门的老苍头都被或多或少的贿赂过。当然,效果也有,杨相被身边的人有意无意地提了几句,终于想起了这个族弟。杨明成再次蒙他召见。过了几日,正好长安城治下万安县县令办事不力,被人参了一本,杨明忠趁机把自己身边一个叫李吉的亲信安插上去,只是这李喜欢虽然拍马功夫十分了得,但却无一点实际政才,杨明忠便想起了杨明成,便任他为万安县县尉,协助李吉打理县衙事务。县尉属于从八品下,跟杨明成之前的官职品级一样,但这个却是实实在在的实缺。
  杨家众人一得了这个信,一个个兴奋异常。尤其是平氏,全身每根汗毛几乎都能活跃得跳动起来。宜竹自然也挺高兴,但忧虑也随之而来。以前父亲是没机会收受财物,但以后就不一样了。
  宜竹面带忧虑地道:“爹,我听说书先生讲过:暴雨不终朝,富贵不长久。尤其是像我们杨家这种骤然富贵没有根基的人家,万一以后有了不测,爹会不会跟着受牵连?”
  杨明成脸上的笑容蓦地凝结在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平氏不满地瞪了宜竹一眼:“净说丧气话。咱们家的福气才刚刚开始呢。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杨明成到底比妻子经历得多些,他朝宜竹笑笑:“竹儿,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你要明白,咱们姓杨,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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