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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夷光-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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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滞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今日,怕是望舒也在于飞廉有隙呢。”钟坚打趣说道。
  望舒是指月神,而飞廉就是风神。夷光一时间都真不知道要如何回他的话才好。
  钟坚也舍不得让她久站,唤来了自己的侍童。侍童头上两边梳着总角,似是在睡梦中被叫醒,小童的脸圆圆的,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惺忪。
  “带此女子回寝室去吧。”钟坚吩咐道。
  小童揉了揉眼,执了烛火就走到夷光面前。夷光又对钟坚行礼之后,才转过身跟着小童离开。
  少女窈窕纤细的身影在朦胧的火烛中似是被蒙上了一层浅黄的光。而他站在原处,身上披着一件罩衣,看着那蒙着浅淡光辉的身影渐渐行远。
  直到两人身影再也看不到,他才伸手拉了拉披在肩上的衣衫,抬头去看天空,此时乌云似是渐渐的被吹散了,露出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望舒之皎洁,飞廉之急促。倒是在此夜将佳人带到他面前了。
  “得遇美人兮心悦……”钟坚突然心情大悦,唱起了楚国哈哈大笑返身回到室内。
  修明自然是不知道夜里夷光的那一番遭遇的。她好吃好睡,除了白日那些辛苦的舞蹈,她过得比谁都快活。让夷光认为初入越宫修明为情所泣根本就是一场幻象。
  每日依旧是练舞,而乐正似乎格外喜欢挑夷光出来练习,而且练习起来,也会让个不起眼的小乐工来吹奏排箫。小乐人年纪小,功夫还说不上很熟练,有时候吹错了几个调子,乐正也会在之后指点出来。
  众少女恍然大悟,乐正这样也太狡猾了。这下又是观舞又是教导指点那些小乐工,一举多得。
  只是辛苦夷光还要白白的多练习几场。
  乐正身上有楚人的烂漫,有时候看着夷光发挥的好,还会自己唱歌拍髀和之。少女们初见的时候,一个个吓得眼睛瞪得溜圆。就是夷光,也惊讶的一个舞步差点踩错。
  一日练习完,取来水随意擦洗过身体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夷光才出门就见着一名总角小童在少女们居住屋舍外探头探脑。
  小童见到她,呀的一声高兴低呼起来,跑到她面前。
  “吾子是西施吗?”小童抬着头望她。
  她点点头,小童圆圆的小脸上立刻就笑了起来,“甚好,我师傅唤吾子过去呢。”
  “哎?”夷光有些惊讶。
  小童也不等夷光开口细问,小手就牵着她的手走了起来。
  夷光并不是越王的妾侍,也不是那些宫人,一个正在贴金中的,将要送给吴国的礼物。夷光自己都不知道这么一个身份去见钟坚是否真的合适。
  小童将夷光带到一间屋舍前,拉开拉门就请她进去。
  夷光完全不知道钟坚此时把自己叫来有什么事情,她走进去,室内已经摆好了茵席。她只是坐在那张茵席的下方,并不用那方茵席。
  她微微俯下身去,“见过乐正。”
  钟坚见她并不用已经准备好的茵席,不禁有些奇怪“吾子为何不坐席上。”
  夷光眼角余光瞟见那方茵席,只是垂下头“妾出身野人,不敢用席。”
  虽然说出来有些叫人火大,但是按照春秋划分,居住在都城和城内的贵族士等是国人。而居住在乡野之中的农人为野人。夷光来会稽之前,就是日日在苎萝村浣纱。按照此时的说法,她并不是国人,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人。
  钟坚一愣,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室内陷入有些难堪的境地中。
  最后钟坚叹了口气,缓缓道“吾子可还记得那束荇菜?”
  嗯?夷光疑惑的抬头,满是不解。
  钟坚见此景,就知道她根本不记得,顿时气得大叫“果然好个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涸藩就是古人对WC的称呼,也有叫毛司的。话说我爹妈这一代还这么叫呢。

☆、大傩
  夷光被眼前这个男子给惊吓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在何时和这个男子曾经相遇过。
  她的手捂在胸口上,显然一副被眼前男子给惊讶到了的模样。
  钟坚见她如此,想着自己刚才定是唐突了佳人,可是的确是心中又失望又愤怒。他有些后悔,嘴唇动了下最终吩咐外面的小童给拿进一些菱角来。
  菱角在夏季是消夏的好东西,不过小童抱着那一小篓的菱角进来的时候,嘴角还有稍许可疑的痕迹。想来之前偷吃了两个。
  “吾子,请。”钟坚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夷光微微俯下身子,算是答谢。但是她看着面前的菱角半天不知道该不该伸出手。男人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贪的。这个道理夷光早就懂的,尤其是这个食物都能拿来用作交换的时代。她更是不敢随意吃别人给的东西。
  勾践是因为想要将她们养的容貌靓丽好送到吴国去,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为了什么?
  她可没什么好馈赠他的。
  “不敢。”夷光垂首道。
  “吃吧,本来也是多余的,我一人也吃不完,烂了也可惜。”钟坚见她迟迟不肯伸手,不由得说道。
  夷光听了抬眼来看他,眼里波光流转似是一只小心试探的小狐狸。这样子倒是看得钟坚无可奈何笑出来。
  这模样还真是和以前在楚国云梦泽中,他遇到的那只小野狐的警惕模样真是一模一样。
  钟坚还是头一回遇到有人用这种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他不禁哭笑不得。自己到底哪里看起来像是歹人。
  夷光听后,眨了眨眼,伸手拿起一只菱角小心翼翼的啃咬一口。清甜的汁液就在舌尖上弥漫开来。味道倒是比前段时间吃的藕还要好。
  她不由得笑起来,又咬了一口。
  钟坚见她秀气的小口小口将一只菱角吃的干净,伸出手想要拿第二个,又抬起眼瞅着他。似乎在征询他的同意。
  钟坚笑起来,再次请她食用。
  夷光见他如此,又想起修明说起的那些话,要是她露出大胃口来想必会吓到他吧。因此也没客气,不过吃到第三个倒是她自己肚子饱了。
  菱角这东西很填肚子,吃了两个就已经饱了。再想勉强吃一个,她差点就一个嗝打出来。讪讪的收回了手。
  “吾子可还记得入会稽的时候?”钟坚见夷光吃好,笑笑问道。
  “嗯?”夷光顺着他的话想起自己入会稽的那日,那日天气很好,自己则被会稽夯土的城墙给弄得有些失望。再然后入了阴山大城后被人围观。
  围观……
  她眉头微微皱起来之后的事情她也想不起来了。
  “可是有人送你荇菜?”钟坚问道。见着少女清澈的眼里似是有稍许不同的光彩。
  “哎?”经过钟坚这么一提醒她倒是想起什么来。似乎那天还真有人送了她一束荇菜,只是后来随手就被她给当做垃圾给扔掉了。
  她略有些吃惊抬起头,难道那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个?夷光当时没有多少心情去关注自己身边有多少事,因此对方送了她也就收了。也没记得太多。
  但是好像这个还惹出了麻烦……
  夷光飞快的瞟了钟坚一眼,那年轻男人脸上浮起些许的笑意,之前的愤怒倒是淡的看不见了。
  她心里暗想,该不是自己之前的行为让他误会了什么?
  “入会稽之时,行止无状。还请乐正谅解。”夷光俯身行礼道歉道。
  钟坚见她如此,嘴角的笑瞬时就僵在那里。他看着面前的少女直接坐在地上,身下并不铺席,依照越俗削短的头发披在肩上。有几丝青丝落在她的脸颊旁,更是衬得她肌肤如雪。只是她昳丽的眉眼间神情淡淡的,少了几分这个年龄少女该有的多情。
  “收了我的荇菜,现在再想反悔。迟了。”钟坚看着她说道,看着她吃惊的抬起头来他说“如果你真是无心,我也不会在你眼前自讨无趣。”
  他眼睫垂下去,眼眸上似是带有稍许的落寞。
  从钟坚那里出来,夷光看着已经黯淡下来的天色,不禁有些想要伸手抚额。这时一个童子走过来,这个童子就是方才引夷光来的。童子头上梳着两只总角,脸蛋圆圆的看上去就十分讨喜。
  “吾子,”童子开口,“师傅让我送你回去。”
  夷光点了点头,童子领着她走回去。
  一个颀长的身影从屋内出来,看着她和童子的身影一路远去。
  **
  少女们在越宫呆了差不多一年有余,新年里少女们欣喜好奇的看着宫中狂夫也就是方相氏身披熊皮持戈扬盾带着一百二十名奴隶索室驱疫驱除邪魅的大型仪式。
  其实在越国民间,也有大傩。每逢国间大战之后,乡间总是要请村里的巫人进行乡人禓驱禓鬼。
  在时人眼里,那些战死沙场的人死后是恶鬼,会前来作祟。所以必须要驱赶那些强死鬼。乡人禓远要比傩激烈,一旦真开始了,就算是大夫也得朝服立于东阶。生怕乡人禓队驱赶强死鬼会惊吓室神。
  宫中大傩,少女们也难得放风一次。看着从国君军队里挑选出来的那名身强力壮的狂夫,带着一百多名剃光了头发的奴隶,双手持矛盾,身披熊皮跳走于宫室之间。
  少女们身上穿着新制的冬衣,一边朝手里哈着气,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冬夜火把下的盛大之事。
  冬日,全民大傩,宫中大傩,外面也一样。少女们辛苦了一年多,见着这等盛事也跟着傩队后面边走边看热闹。
  即使是冬日的大傩,越王勾践的脸上却还是难见笑意。倒是范蠡文种一干大夫倒是满脸笑意的看着方相氏带领百隶驱赶邪魅。
  冬日寒甚,寒极甚,必须大傩。就连宫中的一些寺人和宫人也发动起来参与大傩里头去。
  范蠡看了会,然后和身边的文种说了什么。转身离开。
  夷光的头上也被修明给扣了一顶面具,修明自己笑嘻嘻的把面具给拉下来,两个女孩子便顶着面目可憎的面具手牵手混杂在寺人和宫人的队伍里。当时在家乡也见过好几场的乡人禓和乡人傩。但是村野之处的禓傩,自然是比不得阴山小城里的壮大。修明拉着夷光混迹在人群中。通过面具眼部那两只小洞望见的全是狰狞恐怖的面具,修明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摸来的桃木,塞在夷光手里,两个人倒是在队伍里一边学着那些寺人和宫人呼啸出声蹦蹦跳跳。在这个夜晚,没人来管束她们。正好是玩耍的好时候。
  夷光还好,只是拗不过修明。
  两人一路疯疯癫癫随着那些人在宫室之间乱跳一番,闹腾的累了。修明就拉着夷光偷偷的溜了出来。两人靠在宫室门前喘着气。南方虽然不比北方那么寒风呼号,但是因为水泽颇多,一冷便就是湿冷,也叫人不太好受。两人闹腾了那么长一段时间,额头上都起了一层汗,相互望着不由得笑出声。
  等到笑过也觉得玩累了,想要回到居住的地方却傻了眼。两人所在的地方比较偏僻,且没有点起燎火照明,两人开始玩的开心还不觉得。如今当真两眼一抹黑,摸不到回去的路。
  玩闹不要紧,只要不闹大。可是夜不归宿,可真的要招来一顿打啦。
  修明这会觉得自己可真的闯祸了,她有些怕的看着夷光。夷光吞了口唾沫,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我们就按着他们走过的地方走回去就是了。总会绕回去的。”
  修明听了夷光这话,也觉得有道理。两个女孩子相互扶持着按着记忆里寺人们走过的地方返走回去。
  冬日的湿寒之风吹拂在面上,冷的有些叫人打颤。夷光和修明两人在苎萝村不管四季变化要下河浣纱,这等的寒冷对她们来说不算什么,早就挨习惯了的。只是兜兜转转两人都有些发急。
  突然见得前面有两丛烛火,有人向着这个方向前来。想来应该是路过的寺人。宫中的寺人都还算和气,两女都大大的高兴起来,提起衣裾朝着那两丛烛火快步走去。结果走到不远处就听到一声叱喝“何人!”
  夷光吃了一惊,一把拉住修明。她双手持在身前微微俯下身前,说道“小人乃采选入宫的民女。因为走远了不知道如何走回居所,故而有失礼之处。”
  “远?这可真够远的。”听得一名男子低笑一声说道。话语中不乏戏谑调侃之意。
  夷光直起身子,“贪玩,见大家都行傩去了。就想跟着去看看。”说罢捏紧了手里的面具。
  范蠡此刻也接着烛火的光芒看到了两名少女手中提着的面具,“再往前走,可就要是贵人们的宫室。你们可是想要闯祸?”
  话里笑意盈盈,声响沉稳低醇动听,却是让修明吐舌头:差点就真闯祸了。
  夷光微微抬眼瞟了一眼范蠡腰下悬挂的玉璧,又低下头,“多谢大夫提醒。”
  脚步声轻响,在朦胧昏黄的烛火光亮中,夷光见着似乎有一股阳刚的气息靠近。她心中一慌,脚差点就要朝后退一步。
  “你是选进宫的村女?”范蠡站在她身前问道。少女的两边削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披在肩上。头垂着也看不清长相。
  “是。”他听得清脆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少女察觉到他的靠近不但不怕,反而抬起那双明亮的双眼来望了他一眼。丰美的青丝随她的抬头的动作稍稍摆动。
  眼中没有半点娇羞,仅仅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但微微一抬首的艳光,却是叫他竟然有些怔忪。那双眼在烛火橘黄色下绽放着的光辉让人不由得一愣。
  “你叫甚么?”范蠡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问。
  “西施。”夷光答道。
  范蠡也没有进一步问她什么,而是很大方的为她们两人指明方向。等到人走,夷光一回头便见到修明红着双眼瞪着她。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修明一把甩开,自己捂着脸哭泣着一路跑远了。
  夷光那一眼自然也看明白了方才和自己说话的人是当时让修明哭了几场的人。这男色,还当真惹麻烦。
  修明差不多在新年的半个月里都不肯和夷光说话。一众的姐妹们很是奇怪两人到底吵架了还是怎么的,竟然能不理睬那么长一段时间。
  后来还是修明月信来了疼的直哭,是夷光央寺人打来热水,不嫌弃脏污给修明清洗。又给她换下脏了的草木灰。
  这才让修明不好意思又和夷光好起来。
  “你要是真中意他,也行。”修明躺在席上对夷光道。
  夷光摸摸她的额头,“果然是疼厉害,把脑壳给疼坏了。”
  修明不依,要和夷光顶。却见得一个童子在门口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她们。
  夷光是认的那是钟坚身边的童子,赶紧走了出来。小童手里还带着个竹筒。小童见到夷光很是高兴,“西施,你在呢。”
  夷光点了点头,“你怎么来了?”
  童子抱着竹筒说,“师傅让我给你送来甘浆,还是热的呢。师傅说女子喝冷的不好。”说着,把怀里的的竹筒递给夷光,“我一路抱着,半点都没凉。”
  夷光接过来,摸摸童子的头,“要不你也喝点?”
  童子听了咬着手指盯着夷光手里的那只竹筒,万分痛苦的扭过头去,“师傅等我回去呢。”说罢,竟然跑开了。
  修明见着夷光拿着一只竹筒进来,倒出来是热热的甘浆。这等的甘浆自然是两人分享了。修明喝了之后感觉舒服了些,她躺在席上笑得有几分调侃。
  “我说乐正对你有意,现在看吧?”
  夷光听了嘴角抿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读娘们不要用明清的贞操观来看待春秋战国哦!!!春秋战国的时候母系社会残留浓厚,而且生*殖崇拜更是杠杠的。就算是男女贵族兴致一来就玩车*震,互相不影响婚嫁。表要用明清的那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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