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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夷光-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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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胥自然不可能将夫差的后宫一一点到,只是挑出那么几个比较有身份的君夫人和夫人来说。末了随意的提醒一句,越国的仲姒也在吴王宫中。
  越国经历大败之后,贵族的那些女儿们基本上就没了踪影,想来也该是被父兄当做平息吴王愤怒和讨好那袭吴国大臣的礼物送出去了。
  不然也不会到了美人计这一关,越国贵族里竟然挑选不出美人,要从乡野远离国都的地方选出少女慢慢调养调*教。
  少女们听完女胥的话,几乎都觉得自己的前途没有半点光亮。被送给吴宫也就算了,可是面对那么多出身高贵的公女,她们到底还是底气不足。
  女胥也不管少女们心里的忧愁,径自将要说的话都说完。就让她们离去。
  修明苦着个脸,走在夷光身边。其他少女不敢越过她们都低头袖手走在她们的身后。
  “夷光,这下我也想唱那句了。”修明苦哈哈的说道。
  “啊?”夷光想不起她到底要唱哪一句。
  “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修明道。
  回到宫室之后,修明将自己的衣物拖了来,一件比着一件的试穿,觉着要将里面的直裾长衣露出于结衣之外,又觉着要在外面再穿上一层纱单显得身子朦胧窈窕才好。
  夷光看着她在那里一个劲的折腾,不禁觉得奇怪,“你这是要干甚么?”
  “哎呀,郑旦这是想多给范大夫看看呢。”寺人甲抱着一个比较大的漆盒走进来笑嘻嘻的说道。
  “多舌。”修明让宫人给她围绕上那件结衣,将腰带上的比犀扣好后,径直坐在铜镜前,将寺人甲带来的的那个漆盒,漆盒很漂亮。黑底赤纹,打开后里头还有几只小盒子。那是女子梳妆用的妆奁盒。
  “反正日后都要到吴国去,还不如趁着眼下,让范大夫能多看我一眼就是一眼。见到大夫我快活呢,既然日后反正都要不顺心的,干嘛现在不快活。”修明从小漆盒里挖出香膏涂在头发上,手里持了马蹄形的梳子正在梳理。
  “夷光,时日不多,需及时行乐啊。”修明的眼睛从铜镜上移开,转身看向身后的夷光,她笑得无奈。
  “行乐当早,不然恐怕日后就没机会了。”
  夷光听了,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也没法说出能反驳修明的话出来。既然知道日后的日子并不好过,为什么不能及时行乐让自己高兴快活呢。
  她只觉的头疼,散了头发脱了结衣和拖在地上的直裾躺在矮榻上。
  这会她竟然有些羡慕起修明了。至少她还有个人可以想,她却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越想就越郁闷,夷光在榻上翻了一个身。柔软的寝衣盖在身上,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的舒适甚至有些许的烦躁。
  修明也知道行乐当早,知道在生下来的日子里尽可能的叫自己快活起来。
  而她满脑子的纠结以后纠结个什么劲儿,眼下过不好,难道到了吴宫一回顾发现自己依旧是个苦逼么?
  她侧卧在塌上,那边修明似乎是装扮好了心情正好还是怎的唱起歌来,少女的歌声柔软多情。
  夷光闭上眼脑海中莫名的浮现出一个俊秀男子的颀长身影,“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声“关关”用雅言唱出来活似就是鸟叫。那么一个俊秀青年发出这样的声响,委实有些好笑。
  她当然知道那名字为子固的青年对她的心思,一开始他就自己挑明了的。夷光甚至欣赏那份坦坦荡荡的“不坏好心”。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喜欢她,至少他的做法她并不反感。
  为什么不让自己快活呢?夷光在榻上继续翻了一个身,而这回她心中的烦躁渐渐的平伏下去。
  她还真的找不出不让自己快活的理由。吴国去还是不去,她没多少决定权。但是让自己快活,她还是能做到的。
  为什么不呢。当然要快活了。
  **
  勾践培养了这些从乡野之地挑选出来的少女两年多,如今也该知道成果如何了。那些少女往常如何被调*教,他并不亲自去看,只是会从范蠡那里得知。
  叫堂堂一国卿大夫去关注那些出身野人的女子,虽然说实在是有辱身份,但也没办法。倘若没有那种眼力,美人计又是九策中至关重要的一关,交给别人勾践不放心。
  “众女最为出色者有两人,一是西施,二是郑旦。”范蠡向勾践回道。
  上首位置的越王勾践身着君夫人亲自缝制出来的衣裳,头发披散在肩上,“如此。”西施和郑旦这两个称呼在他脑海没有激起任何的回忆。
  “既然这样就更不能放松了。”勾践说道,“那两女便是能识字的吧?”他当初提出要那些美人学字,后来范蠡说乐正提议从众女中挑选出聪慧伶俐的出来学,而且不能多,一多倒是显得居心叵测而且也有不敬仓颉的意味。
  因此勾践倒也依乐正的话,让人从里头挑选出聪慧的女子出来,只求精不求多。他原本也没对那些女子有太大的期望,还没想到真的给选出了两名。
  “不仅能识字,还能唱卫郑之声。”范蠡笑道,“甚至还能唱王风呢。”说到这里他想起那个双眸露出狡黠似狐一样眸光的少女。
  不可否认,她那似乎是作弄的抬头,让他楞了好久还没缓过神来。
  那样的女子,若是能让她陪伴在身侧,疲劳时她为自己添水歌唱。看着如花容颜听着动人歌声,的确是妙事一件。
  晚上美人怀温柔乡,他也绝不会拒之门外。
  “此事一定要谨慎,不可出差错。”勾践再三向范蠡强调。
  “臣一定不忘于心。”范蠡道。
  作者有话要说:  满地打滚卖萌啊~~~~~

☆、快活
  范蠡算是为了越王勾践忙的脚不沾地了,越国如今行计倪之策,先在国内大行商道。以求积累起强国所需的财物粮谷等物,而且还有要投吴王夫差所好令人在国中寻找能够建造宫殿的粗壮树木。
  同样那些在越宫中被细心□的少女,他也不敢放松一分。毕竟那些人都是要送到吴宫去,一个不好,就是棋差一招。
  越女中以挑选出来容色聪慧的两女为首,两女自然有自己居住的宫室。范蠡去的时候却只见到修明。修明此时盛装相迎,盈盈拜身行礼间已经很有几分样子,不再是两年多前那个生于乡野茫然不知礼节的村女了。要不是深知她的出身,还以为这是个出身上佳的女子。
  范蠡还礼之后,只看见修明一人,而夷光却不在。不禁心生疑惑看向修明。
  修明原本低着的头微微抬起来,正好看见他朝宫室内看。
  “西施已被乐正叫去了。”修明回答道。
  “嗯?”范蠡看她。
  修明浅笑一下回答道,“乐正遣人说担心西施将以前学的乐理都忘了。所以让她过去。”
  “原来如此。”范蠡心中颇有些失望,但脸上还是露出笑容来。
  在乐正所在的宫室里,夷光站在堂上看着钟坚正在调试那些尚未定音的青铜甬钟,她自己已经把童子的活揽过来,细白的手指按在腿上的那张五弦琴。那边每敲击一下铜钟,她就弹奏一下膝上的五弦琴。
  美人在廊上,钟坚工作起来也有些不能集中注意力。他一双手在石制的枹杖和石刀之间换来换去,这会他远不如平日的冷静,他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向廊上面飘去。
  廊上坐着的美貌女子正低首抚琴,那一头乌黑长发并不绾发髻,只是束在身后,长长的衣襟轻纱与罗毂整整齐齐的摆在她的席后,如同优雅的鱼尾一样展开。朦胧的纱衣罩着点缀着大多花朵绣纹的直裾后摆,夷光身上的这套直裾长度并不只到脚面,而是长长的拖在身后,外面穿广袖结衣,罗毂在身,腰系佩玉,端得富丽优雅。
  美人么,虽然有自己长相,但是也要靠金玉给装饰出来。不然乌头垢面身套麻袋,别人看了躲之不及,哪里还有的闲情逸致来看看乱发下的那张脸?
  夷光在廊上听得钟坚重复敲出同一个音调,觉得奇怪。她一边手中按弦一边抬头。看到钟坚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手里的枹杖反复的敲击着甬钟。
  夷光看着他那副样子好笑,出声提醒了一声“子固?”
  “哦哦。”钟坚应了一声,转身去敲另外的铜钟。结果童子一脸为难。
  “师傅,那些您都调过了。”童子出声提醒道。
  钟坚面上顿时有些讪讪的,他伸手在童子的头上敲了一记,“琴弦可都曾调好了?”
  童子头上莫名的挨了一记,嘴撅起来双手抱头都快哭出来了,“师傅不是说最近多雨琴木发涨,琴弦变紧,要等天晴才做调试的吗?”
  “那么就天晴再说。”
  夷光本以为钟坚会说有这么一回事么,没想到他倒是干脆认下自己记错了。
  她看着俊秀男子手里敲击青铜甬钟的那支石头枹杖,胸腔里一颗心差点都没跳出来。她当然也见识过越国的那些美轮美奂的钟鼓,越国敲击甬钟的枹杖那都是用青铜制成。金黄色的青铜枹杖自然富丽堂皇,但是没有好几把力气根本就伦不起来。而钟坚手里的这把却是实打实的石料,重量比起青铜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夷光看着都担心钟坚一个拿不住,那柄石枹杖就砸在他脚上。
  但是事实是,钟坚抡的轻轻松松,完全没有半点不适。夷光也知道这会的男人,尤其是士人贵族,几乎都是能文能武,既能赋诗也能手持戈戟上战场。
  据她猜测,钟坚的出身就算放到楚国也是能上战车的君子一列。
  能上战车的都是一些贵族,而出身庶人的到只能做步卒。
  瞧钟坚能武善乐,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士能培养出来的。但是夷光对楚国的那些事也不清楚。她不知道钟坚的姓氏,这会姓和氏是分开的,而且只有贵族才会姓氏双全,一般是称氏不称姓,以别贵贱。
  夷光出身低微,自然没有姓氏。有个名和称呼也就不错了。
  她看着那个男子将持起枹杖将那一排铜钟再次一一敲过。他没有听见应当从背后传来的琴声。他有些奇怪回转过身来看着她。
  夷光会意低头继续拨动琴弦。
  等到堂中的甬钟被检验过后,钟坚脱去脚上的鞋履上廊来。他大步就朝夷光走过来,童子赶紧的就给他摆上跪坐用的茵席。
  钟坚坐在夷光的对面,眉间眼中都是浓厚的笑意。
  夷光身子向后膝行稍许,将膝上的五弦琴交给钟坚。她也并不知仅仅会歌舞的,雅的她会,如何取乐她也会。
  但是学那些,却是她费了好大的功夫。
  钟坚接过她奉上的五弦琴,手指在琴弦上按捻。此琴本来就是定音用的五钟,手指在五弦间按捻揉搡,如同高山流水的乐曲就从他的指下流出。
  夷光跪坐在席上听了一会说道“汉水汤汤。”
  钟坚惊奇赞许的看了夷光一眼,手下乐曲一转变得急促激烈起来。
  “是在田猎呢,猎物想必很多吧?”夷光仔细聆听一下说道。
  这下子钟坚可真的笑出来了,他的笑声很畅快。他看着面前那个甚至被他的笑声给吓得有些怔忪的少女,他很想伸出手去。但此举过于轻佻,他还是强行将这个念头压了下来。
  “夷光果然聪慧。”钟坚说道。最近夷光称呼他的字,他是一早就知道她的名字的。因此根本就不用夷光再次报名字,一下子就将吾子的尊称给丢在了脑后。
  夷光听了他的话,她脸蛋微微向下一转,交领露出的脖颈转出一道特别优美的弧度。她脸上带着些许的笑意,眼里水光流转更是吸引人。她也表现出了一丝亲密。
  这一份亲密在他眼里来的并不快,甚至就是在眼下,这种亲密都是带了些许的疏离。不过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
  “去取来热汤。”钟坚向童子吩咐道。
  童子揉了揉头上的小包,乖巧的就退了下去。大乐正的级别不低,但是钟坚所处的宫室却是安安静静,没有太多的人。也被看到服侍的竖人。
  这里的确是有几分冷清,除了堂下的摆放着的那些甬钟还有他身边的童子,夷光就没看到其他的什么人。
  “你这里,是不是也太冷清了些?”夷光出声看着调弄琴弦的钟坚说道。
  “清净才好,人多也不能听清楚那些声响了,反而不能好好的将钟鼓调试好。”他浅笑着将膝上的五弦琴放置在一边。
  “那些钟是国君要用的?”西施问道,那些青铜甬钟上刻着铭文,但是距离有些远她也看不清楚。
  “将要送于吴王的。”钟坚说起吴王的时候,语气格外的冷淡。眼里也似有什么在波动。夷光知道他定是和吴国人有什么过节的。
  想起女胥们话语里零零碎碎的话语,好像吴国和楚国也有仇怨。不然……夷光在越宫里的感受到的,貌似楚人还很支持越国对吴国的那些动作。
  夷光看着突然想到自己也差不多和那些甬钟一样将要作为礼物送往吴国。她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去看那个姿容俊秀的青年,这时童子已经将热水奉了上来。
  杯卮中的热水飘溢出的热气盈盈袅袅,夷光在自己宫室中喝的是新蜜泡制而成的蜜水。而钟坚这里却是简简单单的热水。
  “我会请少伯将你从那里带出来。”突然她听到钟坚如此说道。夷光一愣,就去看他,钟坚脸上带着笑意。
  “你本来就是庶民,也不是宫中上了丹书的隶仆。想来也不太难。”钟坚看着夷光惊讶的双眼,竟然也生起了少年似的敛意。
  夷光的确不是宫中那些上了丹书的圉人之类的奴隶,但是这真的……可以吗?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眼里真的带上几分希望去看钟坚,她开口似是在梦游一样,“这……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脱离这个越宫,不用去吴国吗?
  她内心里有一个声音正尖利的嘲笑着她的天真。越王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和力气来调*教她,可不是为了让她自行出宫的。
  可是,可是……
  夷光的手在宽袖中收紧,至少有人愿意把自己带走,不是吗?
  “子固,你……”夷光有些觉得自己是做梦。
  “我本来也没想过要在越国长久待下去。”说道这里钟坚自己抬眼瞟了一眼夷光,见到她面上没有任何的怒气,说了下去“我本是楚人,也该回楚的。”
  “这是当然。”夷光垂下眼道。
  “你与我一起回楚国。楚国地广,风景也要比越国好看上许多。郢里有很多风景都是山阴没有的。”钟坚想到他带着夷光回楚国的场景,他的嘴角就不自觉的流露出快乐的笑意出来。
  “我可没说要和你走。”夷光见着他那样子,还是忍不住给他浇了一盆子的冷水。
  谁知钟坚也不生气,他噙着嘴角的那一抹浅笑,宽大的袖子整齐的落在身边,双眼灿若寒星,“你不与我走,还能与哪个走?”
  **
  “怎了?”修明见着夷光从乐正处回来就满脸火气的朝榻上一躺,躺到天都晏了,她都不肯起来用飨食。
  修明坐在象牙床侧,看着夷光睁着一双眼睛躺在上面,叹了口气“说罢,是哪个惹了你了?”
  夷光颇有些烦躁的翻坐起身,“他倒是说我除了和他走就没有别人了!”
  “哎哟!你可小点声!”修明一听她话语里的内容感觉大事不好,伸手就捂她嘴。可是捂到一半才发觉她这话可是用吴语嚷嚷的。那些寺人侍女都是越人,哪里听得明白。
  修明坐在象牙床上,看着夷光那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就笑了。她亲密的抱住夷光的手臂说“和乐正吵嘴了?”
  夷光恼怒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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