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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竞芳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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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晓得?”
项庭真环视着房内的陈设布置,讥诮道:“真真是个山高皇帝远的绝佳之处,二娘在此高床软枕,远胜于在府里,又何必费尽心思回去呢?”她在炕旁的楠木圈椅上坐下,“自从二娘来了庄院上,庭真便没来向您尽过孝心,心里正惭愧着呢,此番老爷说您病了,庭真不趁此机会来探视一番,更待何时?”
庄氏一双美目内满是戒备,“你究竟想怎么样?”
项庭真回头朝蒋大夫使了一个眼色,道:“二娘既然自称病重,庭真如何能够袖手旁观?自然是要请大夫好生替二娘诊治,方能妥妥当当地安老爷和大哥他们的心。”
蒋大夫知意,取出号脉枕道:“二太太,便让老夫替您把一把脉罢。”
庄氏脸上泛起一抹怒意,道:“老爷自会给我请大夫,无需三姑娘费心!”
“蒋大夫是咱们项府的第一医士,即便是爹爹出面,请来的也是他。”项庭真嘴角的笑意却似凌厉的刀锋,“二娘不必担心,蒋大夫医术高明,为人正直,一定会让您药到病除。”
一旁的项庭沛声音和缓道:“三姑娘所言甚是,二太太此时若是不领了三姑娘的情,恐怕说不过去,号一号脉,不论结果如何,总算是给旁人一个交待。”
庄氏强压着心中愤恨,勉为其难地将手腕搁在了号脉枕上。蒋大夫隔了丝帕替她把脉,静静半晌,额头皱成了深刻的川字,眼光疑虑地看向项庭真,似是有极为难之事不知如何定夺。项庭真清一清嗓子,道:“二娘病情如何,大夫不妨直说。”
第四十六章 螳螂捕蝉(二)
蒋大夫敛一敛容色,直起身道:“据老夫一番望闻问切,二太太肝气郁结,乃为肝失疏泄引起,只待老夫开一副疏肝解郁,理气和胃的药方,二太太依方服药,便可痊愈。”
项庭真宽心一笑,“原来只是肝气郁结么?倒也不至于是要人命的疟疾,对二娘来说,反倒是好事。”
庄氏脸色大变,指着她厉声道:“你道我不晓得,这蒋大夫是你娘的远房亲戚,他自然是听你们母女二人之命行事!我分明身染疟疾,根本不是肝气郁结,你想阻止我回府,你想欺骗老爷!”
项庭真不想旁生枝节,原想就此离开,却听项庭沛叹息着道:“二太太这般说法倒有点过了,本来您便是犯了过错才到庄子上来,还是事关人命的大错,老爷没有把您送官查办,已是开恩了。如今您要借病回府,不是痴心妄想是什么?你如何还能指责三妹妹?”
庄氏目光如利刃一般狠狠地剜着项庭真,“我究竟有没有犯错,三姑娘你自个儿心知肚明!是,我在这里养尊处优,吃穿用度半点不输府里,那又如何?我心安理得!因为我根本没有犯错,那莫须有的罪名,是三姑娘你嫁祸到我头上的,云杨中毒,根本与我无关!”
项庭真直勾勾地盯着她:“当日人证物证俱全,倘若你是清白,如何会留下那些证据?”
庄氏霍然站起身来,逼近她一步:“如何会有那些证据?只有你心里最清楚!你若非利用庭茵,你以为你能得逞么?你千方百计阻止我回府,不是为了你娘,是为了你自己,你怕事情会败露,累及你自己!”
项庭真心头微微一震,扬眸直视着庄氏,“多行不义必自弊!即便你没有做过这一宗,你背后又行过多少阴损之事,老天爷都记着呢!你以为你躲得过报应么?”
庄氏冷笑道:“这么说来,三姑娘是承认云杨中毒一事与我无关了?”
项庭沛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抚着心口道:“二太太说到底,还是不愿安安分分留在庄院里,何必拉着三妹妹说这些?敢情是您如意算盘打得太响,却被三姑娘识破,恼羞成怒不成?”
项庭真心底对庄氏厌恶更甚,只冷声道:“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你留在庄院已成定局!当日之事,与你有关也好无关也好,我必不会让你如愿回府,你只管收起你那一副恶毒心肠!”
她话音刚落,庄氏便流着眼泪唤了一声:“老爷!你可都听到了!”
项庭真震惊不已,回头一看,竟见项景天正负手立于房门前,此时正满面诧异地望着自己。她直觉脑门似有重锤敲落,闷闷地沉痛不堪,尚不及思索因由,她忽而醒悟过来,这分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难道此番她所行的每一步,竟是全数落进了旁人的算计之中?
项庭沛和蒋大夫见着项景天,忙不迭行礼如仪,退开了一旁不敢言声。
项景天缓缓踱进了内屋,目光如炬地注视着项庭真,良久方沉声道:“你为何而来?”
项庭真不知父亲究竟听去了多少话,也不知这背后还有多少陷阱,一时只是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项景天虽觉不豫,但却不动声色,只是冷冷地横了蒋大夫一眼:“你来说,到这里来做什么?”
蒋大夫看了看项庭真,诚惶诚恐地道:“老夫奉了三姑娘之命,前来为二太太诊脉治病。”
项景天脸色凝重地看向女儿道:“庭真行事一向稳重审慎,为何如今私带大夫前来庄院,竟是全不依府中规矩?你帮着你娘打点府中之事日久,怎么连这点规矩都拿捏不清?”
项庭真面上安之若素,“女儿并非不依规矩,而是太清楚规矩了。爹爹既然重视二娘的病情,我既然代我娘主一府中馈,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今日带同蒋大夫前来,乃是一尽孝道,亦是替爹爹分忧,试问后宅有事,哪里能劳烦爹爹操心?自然应该是女儿的本分。”
庄氏哭得梨花带雨,哑声道:“老爷,她和蒋大夫根本是串通一气,妾身病重如斯,她竟然想扭曲事实!”
蒋大夫整个儿一怵,慌忙跪下来道:“老夫并不敢!”
项庭真镇定道:“二娘确是有病在身,不过并非疟疾。想来是被困于此地,不能心甘情愿,便日夜苦思脱身之计,方会肝失疏泄,忧思成病。”
庄氏泪如雨下,万般委屈:“妾身若有半句假话,便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项景天皱一皱眉,转头朝门外唤道:“赖总管,把李大夫请进来!”
项庭真听闻父亲另行请了大夫,不由一怔。庄氏虽犹在低头啜泣不止,却在拭泪的间隙向她投来了一抹嘲讽的眼光。
李大夫进来后,项景天便命他为庄氏把脉断症。须臾,李大夫神情沉重道:“回老爷,二太太所患的确是疟疾。适才我替二太太把脉,发觉她手腕温热非比寻常,该是邪风入体使得病情加重的缘故,宜趁早用药医治为妙。”
项景天闻言,不禁勃然大怒,指着蒋大夫高声道:“你为何说二太太并非疟疾?可知此为会危及二太太之性命?”
蒋大夫惊得浑身哆嗦,战战兢兢道:“身患疟疾者,可见寒战、多汗,口唇、指甲均会发绀,颜面苍白。老夫诊视之下,二太太并无这些症状。”
庄氏当即命人取了水来,将面上浓厚的脂粉全数洗去,露出了一张苍白发紫的脸庞,口唇果然是全无血色,只浮着一层触目惊心的紫绀。她哀哀泣道:“女为己悦者容,妾身心心念念期盼老爷会来,才会以浓妆饰之,唯恐老爷瞧见妾身病容丑陋,心生厌恶……怎知这竟成了旁人指鹿为马的由头!”
项景天自是心疼有加,止不住将庄氏拥进怀里,一边扶她拭泪,一边怒目瞪向蒋大夫道:“我还道你医术高明,原来竟是庸医!”
庄氏如扶风弱柳般依偎在他怀中,一双泪眼内凌厉毕现:“妾身以为,蒋大夫并非庸医,而是受人指使,方会罔顾妾身病情。”
第四十七章 黄雀在后(一)
项景天不可置信地看着项庭真,指责的话语梗在喉头,只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项庭真并非不晓得父亲隐忍的原因,若非顾念她将为晋王之妻,想必父亲早就向自己发难了。只是眼见父亲目中的怒意,她心下却是难受非常。向来,她都是父亲的掌中珠,备爱重,莫说是愤怒,便是话重一点都未曾有过。只是事已至此,难道仅仅是因着她百密一疏,技不如人么?
她尚不及细思前因后果,便听项景天安慰庄氏道:“不要紧,我马上便把你带回府去好生医治,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庄氏没有了脂粉的掩映,一张素面病容楚楚可怜,只柔柔道:“老爷待妾身,自是最尽心不过。只是英岚心中最大的委屈,不是身置庄院,不是身患重病,而是蒙受不白之冤,平白连累了儿女受人白眼,也连累老爷为妾身伤心。”
项景天不是没有听清适才女儿所说的话,只是心中别有顾忌,无意在此时追究女儿,遂道:“不管怎样,庭真是孩子,她的所作所为都非她个人之意,你切莫与她计较。旁的事,咱们回府再说!”
庄氏虽觉忿怨难平,却又心知项景天的性子,一时只得暂且偃旗息鼓。
待得沈氏在项府正厅中见到庄氏时,尚未来得及问清事由,项景天便命下人们全数退了出去,板下脸孔道:“你来说说,你都干了哪些好事?!”
沈氏正为庄氏的突然回府纳闷,一时不解丈夫之意,只怔怔地不知如何回应。项庭真忙道:“爹爹,一切与母亲无关,都是女儿的主意。”
“怎么会是你的主意?”项景天冷眼盯着沈氏,“没有你母亲的示下,你哪里会晓得设计欺瞒你二娘的病情,你哪里会干得出栽赃嫁祸这样的龌龊事?”
沈氏闻言大惊失色,险些便要跳了起来:“老爷,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只有你自己最清楚!”项景天脸色僵冷,“你让庭真带了大夫到庄院去,意图谎报英岚并非身患疟疾,这倒也罢了,你还让庭真出手诬陷英岚,让她平白背负着下毒的罪名,白白在庄院受了半载的苦!我倒是不敢想,你平素百般贤惠,竟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沈氏不知这半日辰光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丈夫这般冷面相向,她焦灼地看向项庭真,摇头道:“我真是不明白,我最看重的只有老爷您一人之意,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老爷,我哪里会做出有违老爷心意之事?”
项庭真心急如焚,对父亲道:“爹爹,你不要怪母亲,全都是因为我,要到庄院去隐瞒二娘病情全是我一人所为!至于下毒一事,当中是非曲直,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更不能全怪在母亲身上,正所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二娘若真是清白无辜,怎么能被轻易定了罪?爹爹你千万不要受小人蒙蔽!”
庄氏虚弱无力地靠坐在花梨木椅上,一把抓紧了扶手,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当日滴水不漏,有心人害无心人,我哪里躲得过?若非三姑娘你今日自个儿说漏了嘴,老爷又如何能得知真相?”她转脸看向沈氏,泫然欲泣,“大姊,我不求你们还我清白,只求你能高抬贵手,饶了我一命,让我能在府里安度余生,便是英岚的福气了。”
沈氏大抵明白了一些,当日之事竟然被丈夫探知了内里,她不由深感张皇,一时亦未敢太过强硬,只戚戚然道:“当初的事,人证物证都摆在那里,兴许是有疏漏,兴许是大意了,若真的是冤了妹妹,那也是我一时糊涂,老爷你别怪庭真。”
“自然是你糊涂!此事要怪,只能怪你一人!”项景天怒形于色,“你这般是非不分,简直不配为一府当家主母!从今日起,府中诸事不劳你费神,你好生在你院子里静思己过罢!”
项庭真急切唤道:“爹爹……”
项景天心烦意乱,已不想再触及这团乱麻,一扬手打断了女儿道:“不要再说了!此事到此为止,休得再牵扯不清!”语毕,径自唤了白福家的进来,嘱咐了把庄氏送回芳靖院中养病之事后,便亲自陪同庄氏一道离开了正厅。
沈氏整个儿瘫软在了座上,双目失神地注视着丈夫远去的背影。
项庭真心如刀绞,跪倒在母亲脚下,道:“娘,都怪女儿不得力……”
沈氏静静半晌,方自嘲一笑,道:“最不想庄氏回来,她却大摇大摆地回来了;最想抓紧的当家之权,说没就没了。原来都是这么轻易之事,跟你有什么干系?都是我的命罢了!”
项庭真深觉挫败:“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只不知怎么爹爹会突然出现,倒似是早知我会去一样。与其说是天助庄氏,不如说是她早有预谋,只不知她是如何洞悉先机的。”
沈氏听着,只问道:“昨夜你回去后,可曾向旁人漏了口风?”
项庭真心头“咯噔”一下,迟疑着道:“昨晚沛姐姐来过我屋子里,说要与我一同到庄院去,今日……我便与她一同去了。”
“庭沛?”沈氏一下坐直了身子,急急道,“此人万万不可交心!你聪明一世,怎么就糊涂一时了呢?”
项庭真暗自思疑,一时只觉后悔莫及。眼下事败连累了母亲,她心头惴然不安,倒是沈氏心知女儿已尽力而为,并不曾怪罪,只是接连受了打击,意绪未免低落。母女二人相对无言良久,最终只得无奈散去。
项庭真才出了正厅,走到廊下,便见项庭沛正候在前院中,踌躇徘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她心下存了芥蒂,面上不觉冷淡了下来,自顾往前走去。项庭沛看到她出来,忙快步迎上前,急切道:“真妹妹,你和太太无碍罢?老爷可曾有怪罪下来?要不要紧?”
项庭真冷冷端详着她,缓缓道:“姐姐要想知道要不要紧,原不必来问我,自然有人会告诉你,不是么?”
第四十七章 黄雀在后(二)
项庭沛怔了怔,不解道:“妹妹此话何意?才刚老爷他们出来,我并不敢多问。”
项庭真咬一咬牙,“姐姐昨晚上得知妹妹的打算后,可曾向旁人透露?”
项庭沛面上一惊,慌忙道:“妹妹竟是疑我么?我替妹妹担心还来不及,哪里会存了加害妹妹之心?断断不能啊!”她想了想,又道,“妹妹若是不信,大可把我留菁阁里的奴才都找了来,细细盘问,看我昨夜可曾有异?又或者你从此派人在我身边,留神着我的一举一动,倘若这样做能让妹妹安心,姐姐甘之如饴!”
项庭真看她神情一派坦诚,并不似惺惺作态,语气不由缓了一缓,“倘若姐姐未曾告知旁人,今日爹爹何故会得知我到庄院去?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项庭沛垂首思忖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犹豫着道:“昨夜妹妹屋子里,除了姐姐外,似乎还有一个人。”
项庭真不觉也想到了,只是不动声色,道:“究竟是谁泄漏了风声,我自会查明真相。今日姐姐辛苦了,还是趁早回去歇着罢。”语毕,她不再多言,径自走出了前院。
项庭沛立在原地,注视她身影的眼眸中,渐渐地笼上了一层阴冷。
恰芳院中,项庭真把元妙、元香和凌妈妈三人都叫进了内屋。她坐在绣墩上,一手靠着紫檀木八仙桌,目光在此三人面上来回逡巡,须臾,方才道:“昨晚值夜的该是元香,只不知何故,该进来伺候茶水的时候,元香你不进来,倒让元妙进来了?”
元香略微显出一丝为难,犹豫地看了元妙一眼,方道:“原该是奴婢进来伺候,只是元妙总说姑娘喜欢她沏的茶水,每每到递茶的时候,便都让她来。”
元妙忙道:“奴婢是曾这样说过,也是为了更尽心侍奉姑娘,并没有旁的心思。”
项庭真垂一垂眼帘,淡淡道:“旁的心思?旁的什么心思,你倒来说说。”
元妙不觉有几分窘迫,支支吾吾着:“奴婢行事,一向以姑娘之意为先,并不敢有别的主意。”
元香这时垂下头,低低道:“昨夜你本已回去歇息了,不知为何又折了回来,若是只为了姑娘的茶水,那当真是用心良苦,让吾等望尘莫及。”
凌妈妈早就看不惯元妙自恃主子看重,拿乔做大的模样,此时便也不留情道:“姑娘若是有要紧之事,必会让咱们退下在外头候着,咱们就都知趣了。只有元妙,偏生要往里凑,那知道的,便说她是恪尽己任,那不知道的,还道她是要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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