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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3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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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郎中流着眼泪,跪在老夫人床前,探触了老夫人的鼻孔,喊一声,“老夫人……”便哭得再说不出话来……
屋里跪倒一大片人,眼泪如雨,滂沱下……
陈叫山哭一阵,抬了头,跪行至老夫人身前,细一察看,见老夫人右臂靠床内,右手里捏着那串念珠,大拇指恰恰卡在念珠的佛头之上……
“娘……”
第757章 地盘被抢
陈叫山静静躺在理发店一张躺椅上。【。。】理发店师傅端着一个敞口酒樽,里面是调制的胰子沫沫,用一大斗笔,在内中旋了旋,均匀地在陈叫山下巴上涂涂抹抹着……
理发店的小炉上座着铜壶,壶嘴“呲呲呲”地喷着热汽,热汽弥漫开来,将收音机里的秦腔曲子《得胜令》,似也萦旋了,在满室悠悠回荡
“铁鬃驹哎哈大声叫嘶
软银枪端端竖立
看我江山万里似图
岂可令贼寇觊觎
展旌旗
猎猎乎
望烽燧
狼烟息
酒三碗
畅快意
…………”
“陈先生,鬼子赶走喽,咱心里乐呵,你哼几句就得……要不然,我这不好弄哩……”
陈叫山随收音机哼着秦腔,长长的胡子随口形变化,一长一短伸缩,理发店师傅笑着劝陈叫山暂且消停一下,以免剃须刀一上手,伤了陈叫山……
“辛苦辛苦……”
陈叫山笑着回应,终于不哼哼了,脸上笑容却未减半分……
鼻沟区域的胡子,最不好剃,最须细心,理发店师傅小心翼翼地捏着剃须刀,“呲呲呲”地连续刮拉,一坨坨蘸着白沫沫的胡须,随之飞落下……
剃到下巴处,相对就轻松自在了,理发店师傅便同陈叫山谝了起来,似乎日本鬼子投降的消息,令每一个人都喜不自禁,不谝上几句,不痛快,憋得慌似的……
“陈先生,鬼子卷铺盖回老家喽,从今往后,咱这日子,又就太平了哈……”
“太平了,太平了啊……不容易呀,干了八年……”
胡子剃光净了,理发店师傅又开始为陈叫山剪头发。
“陈先生,你要个啥样的发型?鬓浅顶深?还是一通匀,齐头薄?”
“你看着弄……随便弄一个就成!瞧那边客人都等着呢,茶都喝淡了……”
“随便可不成!”
理发店师傅将袖子挽了两挽,将躺椅升端正了,围着陈叫山连连转,“陈先生,听说过几天你就要去上海了,你是大人物,这顶上风采,可马虎不得,要不然,人家大上海的理发师,就笑话咱乐州手艺人喽!”
“要不这样,陈先生,我给你来上细碎剪,来个大亨头?”理发师傅端详一阵,笑说。
“啥样是大亨头?”陈叫山笑问。
“一溜细碎剪,一转匀薄,顶上圆平,暗带参差,瞧着就干练、精精神神、抖抖擞擞的!”理发师傅将剪刀朝上一举,深吸一气,而后说,“对了,就像上海的杜先生那样的发型……”
“嘿……有劳有劳!”陈叫山心情欢愉得很,晓得这细碎剪的所谓大亨头,最考验理发师傅的手艺,费时费精力,便抬手朝候剪室的客人拱手以礼,“诸位,久等了哈!”
“陈先生,客气客气,我们坐这儿看你理头发,缘分好哩!”
“我说师傅,你给陈先生拾掇头发,可得拿出点儿绝活来,陈先生到外头走一遭,别人见了一问,陈先生给一说,你扬大名呢!”
…………………………
陈叫山一袭青色长衫,白扇在手,站立船头,迎着秋风,衣襟飘飘,掩映青峰黛……
胡须净,短发根根精神抖擞的陈叫山,目极凌江波涛,朵朵浪花,泛涌扑溅,绽开又消散,消散又绽开……
抗战胜利,举国欢欣!
此番再离乐州,陈叫山率十艘高桅大船,行凌江东进,沿途知会两岸船帮会馆、袍哥堂会,至汉口,稍作安顿,再从汉口乘飞机去上海。
在陈叫山以为,未来的航运买卖,必将迎来一个大发展契机!
上海,接江通海,实为大展拳脚的大本营,理应使其由两江航会分埠,转为总埠!
意气风发,豪情万丈,胸纳江海的陈叫山,终又回来了!
在上海机场下了飞机,过候宾区,上大道,陈叫山抬腕看看手表,眉头皱了起来……
上海分埠仓库的兄弟,起先已用电话联系过了的,飞机从汉口到上海,本就晚了将近一个小时,上海的兄弟怎就未过来接机呢?
此番乘飞机来上海,陈叫山只率鹏天、三旺和面瓜三人,其余兄弟要待将汉口的事务捋平顺后,方才行船来上海。
三位兄弟皆是头回来上海,站在机场大道边,秋风阵阵来,颇有些茫然……
“会长,会长……”
陈叫山正思忖着,分埠的孙伯横穿大道,鼻孔塞着一个细纸条,在秋风里一摆一摇,慢悠悠走过来了。
见了陈叫山,孙伯笑了一下,笑容很短,遂即便又平了脸,“会长,对不住,对不住……”
“我说孙伯,这该不会又是跟小婶闹上了吧?”陈叫山望着孙伯鼻孔里插着的细纸条,笑着说,“日本鬼子都被赶跑了,国家都消停了,咱小家倒不消停不了?”
孙伯干笑两声,拦下几辆黄包车,载着陈叫山一行,朝同福里行去……
到了同福里的十字路口,孙伯连连对黄包车夫喊着,“走左手,走左手……”
陈叫山不禁疑惑着:从机场方向过来,到这十字路口,应该走右手边,才去分埠仓库的,孙伯怎就选择走了左手了呢?
黄包车拐进了同福里弄堂里,下了车,陈叫山眉头皱着,便问,“孙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前方离孙伯家已经很近了,孙伯朝家的方向看了看,又转头朝分埠仓库方向看,一屁股坐在了一个石墩子上,将鼻孔里的细纸条抽去了,丢在地上,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会长,咱的地盘被人家抢占了……咱以后……以后,没个落脚地儿了……”孙伯说着说着,两手抱了头,身子抖个不停……
过往的路人,皆转头看着孙伯和陈叫山他们,目光中尽是讶异……
分埠仓库被占了?
原本想着在上海大展拳脚,将分埠转为总埠呢,这……怎就成了这般情况?
“谁他娘这么大胆?”鹏天将皮箱朝地上使劲一丢,“他活腻歪了是吧?”
“小兄弟,说这大话有啥用呀?”孙伯叹着气说,“是史痦子的人,咱不好招惹的……”
陈叫山左右看看,觉着弄堂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说,“走,换个地儿说话!”
来到一家茶楼,上了二楼雅间,关上门,孙伯长叹一气,细述起来……
几年前,曹会长去了香港,从此激流勇退,两江航会的担子,全就落到了陈叫山一人肩膀上。
抗战时期,整个江上、海上航运,全面封锁,从重庆,到汉口,再到南京、上海,一片死寂……
如今,抗战终于胜利了,国民政府开始了全面的“清算细账”的工作:对抗战时期的伪政权汉奸、贪腐分子、机会主义者、两面派,来一次总剿揪!
这原本是一个好事,可是,慢慢地,人们发现:这又是一场乱局开始了!
很多心怀叵测之人,借着“清算细账”的噱头,党同伐异,消除异己,忠奸混淆,好人坏人一锅端,大肆借机树旗杆,抢地盘,大发战后福利之财!
陈叫山将两江航会迁至乐州期间,汉口总埠的地盘,成了伪都官员的公养堂。
陈叫山此番到汉口,动用袍哥会在军界的势力,顺利将地盘接管了过来,虽未动刀动枪,但钱着实花了不少!
上海的杜先生此前去了重庆,抗战期间,与陈叫山有过几回书信交流,但抗战一胜利,杜先生重返上海,陈叫山便与其暂时断了联系……
上海此前的三大亨,黄先生在原先法租界的老地盘上,经营着赌馆、烟馆、娱乐院,早已不插手江湖事务;而大汉奸张先生,早于民国二十九年时,便已被人暗杀!而杜先生此番重返上海,为何迟迟不见在公众面前亮相,其缘由,陈叫山亦是不知……
上海各种势力,在抗战胜利之后,来了一次大洗牌,牌局越来越复杂……
江湖似乎变了……
上海还是那个上海,上海又似乎不是从前的上海了……
“上个月,史痦子带人去分埠仓库转悠过,我正巧路过,上前搭话,史痦子还请我喝酒……”孙伯说到这里,扇了自己一个耳光,“都怪我酒话多,史痦子动了心思……”
孙伯说,史痦子借着政府“整顿上海,平复乱局”之机,大肆抢占地盘,搜刮民财,但凡有异己对抗,皆遭其毒手!
今儿一早,史痦子派人到了分埠仓库,砸开仓库大门,一阵翻腾,而后在外墙四处贴标语,说分埠仓库乃是“黑恶据点,日伪阵营”,政府要全盘接手,对其进行整顿!
分埠留守上海的一帮兄弟,闻讯后赶到仓库,义愤填膺,揭去了外墙标语,史痦子的手下人,便大打出手!
混乱中,孙伯被人打得鼻血长流……
“姓史的?”
孙伯揉着鼻子,说到这里,陈叫山不禁插问道,“此人从前没听说过啊,他是个什么来头?”
孙伯闷闷叹一气,“史痦子是钱市长的亲信,以前在杭州时,不过一泼皮无赖而已,如今见可了不得了,在上海,没人惹得起啊!”
“啪!”
陈叫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碗一跳,“他若是个行得端,走得正的堂堂汉子,我陈叫山将仓库拱手相让,倒也无妨!可偏偏是这般卑劣小人,哼……我陈叫山要是不拾掇他,岂不是在上海连个立脚之处都没有了?”
第758章 强大气场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陈叫山深谙此中之道理……
平心讲,离开上海已数年,陈叫山晓得:慢说是两江航会,便是青。帮和袍哥会,在重新洗牌的目今之上海,江湖地位亦有下降!
史痦子既是钱市长的亲信,代表的便是南京政府,军政皆倚,想给他一点教训,采用传统的江湖手段,显然是不行的……
好吧,既然如今的上海滩,无人拿我陈叫山当回事儿,那我就慢慢来,慢慢地闹腾出一些响动来,让人晓得我陈叫山是谁!
在枫桥堂口,陈叫山寻到袍哥会的几位兄弟,交流间,陈叫山得知了杜先生不愿意公开露面的缘由……
杜先生在抗战初期,四处募集银钱,供应前线,并以个人名义,购买大量面粉、药品、被服等军需物资,经由海上,直接运至北方战场。在江阴海战时,出资购、租货轮,自沉长江,阻断航道……
同时,杜先生屡屡派出青。帮精锐杀手,在上海行刺一大批汉奸走狗!
后来,抵达重庆后,杜先生又出资在重庆创办医院,缓解军方医院之急困,并打量接诊难民……
可以说,在抗战问题上,杜先生以自己的方式,为国家做出了极大贡献!
然而,当杜先生从重庆返回上海时,行至上海北站,却遇见了由一大伙学生和普通民众组成的“反杜”游行大军。他们打着各种横幅,上书“打倒黑。帮,复还清平”、“欲建新上海,必铲黑除恶”等等内容……
原来,这游行大军乃是新组建的上海。市。政。府授意,并由史痦子一伙人招募的。以钱市长为首的一伙新官,惟恐杜先生回来上海,从他们口中抢夺抗战胜利之果实,抢了他们的风头,因而先出阴招,陷杜先生于舆论被动之漩涡中……
杜先生感到一阵心寒……
“唉,陈大哥,你是不晓得啊:杜先生一回上海,人就气病了,胸闷气喘,整日闭门不出……”一位袍哥会的兄弟说,“青帮兄弟们,气愤不过,要找史痦子算账,杜先生连连阻止,不是杜先生怕他史痦子,实在是杜先生心寒啊……”
陈叫山长长叹息一声……扇子在掌中一拍,当下决定前往杜公馆,探望一下杜先生。
见到杜先生,果如那位兄弟所说,杜先生神色憔悴,似大病一场,人也瘦了一大圈……
陈叫山知道,此际来探望杜先生,任何形式的礼物,都显礼轻,便送给杜先生一盒长白山老参,并递上一张纸,上面写着抗战期间,由袍哥会兄弟,在中原大部地区,开展“斩蛇行动”过程中,被刺杀汉奸的名录。
“叫山,你用心了……”杜先生笑着,继而连连咳嗽着,“无论怎样,若干年后,人们总会记得这些的,不会忘……”
陈叫山没有向杜先生谈及任何江湖事务,对于史痦子等人之事,更是闭口不谈。他晓得:以杜先生的格局,若是青帮出手拾掇史痦子,别人会觉得杜先生胸襟实在过小……
倒是杜先生主动问起了陈叫山此番来上海的打算,并说,“叫山,有什么难为的事儿,不妨说说,青帮兄弟也多闲着,或可帮上些小忙的……”
“谢杜先生!”陈叫山淡淡笑着,“暂且在各处走走看看,探一探上海的买卖水深水浅再说……真到哪天遇上难事了,自要叨扰杜先生的……”
从杜公馆出来后,陈叫山独自一人,来到了位于通海路的史家花园,这里,是史痦子在上海的最大一处别墅。
史痦子本名叫史泽武,因下巴一侧生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痦子,痦子上又生一小撮毛,令人一见,便印象深刻。且因“痦”与“武”同音,于是,背地里,人们便将其叫成了“史痦子”。
史家花园大门前,此际围聚了一大伙人,从这伙人的穿衣打扮来看,多是一些小企业业主,他们有的无奈,有的愤怒,有的怔怔,有的茫然……
“开门,开门啊,我们要见史先生,史先生要给我们一个公道……”
“谁说我那场地是日本人的军训处,哪个能证明?为什么给我扣上汉奸帽子?”
“狗腿子硬占了我的厂子,还打死了人,现在仗打完了,凭啥说我勾结日本人?”
“我们祖上多少年的老宅子了,怎么说一声没收就没收?依的是哪条王法?”
“史痦子,你出来不出来?我们联名到南京告你的状去……”
陈叫山挤在人群中,见许多人情绪激动,大吼大叫,但也有一些人,身子弓着,脸上似乎是恭敬无比的表情,左顾右盼,似乎也希望进到大门里去。但显然,这类人,不是去控诉的,而是要给史痦子投好处,从而自己捞实惠的……
“”
突然身后传来几声枪响,众人转头看去,十多个国。军士兵,手端长枪,哗啦啦跑了过来……
“不吃粉蒸肉,发个什么渴?”一位士兵头目走到大门前,用手枪顶一顶帽檐,一脸不屑地说,“全他娘不是好玩意儿!你们闹腾什么?想破坏政府清算大计吗?快快快,散了散了……”
“我们不在乎钱,但也不能乱朝我们头上扣屎盆子吧?”
“什么清算不清算,这就是强取豪夺,是土匪所为!”
人群正纷乱着,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身穿西装的大胖子。
“哪个人在这儿胡咧咧?给我站出来!”大胖子冲着士兵头目点头笑一下,将一盒骆驼烟,丢了过去,胖脸顿时又阴了下来,“说谁土匪呢?说谁土匪呢??给我站出来……”
人群一阵哑然……
忽然,还真有一个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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