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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第3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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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举动,看似惊慌所致,实则是早有设计!
王哥和瓜槌将苟军师扶在椅子上时。苟军师眼珠子已红得像朱砂之色,鼻孔里连续地流血,鲜血顺着下巴,一直流到了喉结上……
另外几个老土匪,大声喊着,“军师。军师,你咋啦?”,并有人趁机拿过扫帚,三两下将草灰扫净了,一转身出去,倒进了一道深深的岩缝里……
瘸子李和宝子闻讯赶过来时,苟军师已经咽了气。眼睛睁得像金鱼,眸子红如兔子,坐在椅子上,两腿直直伸着,左脚的鞋子都蹬掉了……
……………………
陈叫山斜靠在一块大石上,眼睛闭得实实,却并无睡意……
闻听着窝棚里兄弟们传出的阵阵鼾声,陈叫山脑子不停思索着……
围守野狼岭已经多日,土匪们高高在上,毫发未损,而围守的兄弟们,已经渐渐显露出了泼烦、麻木来,是对于“只围不打”的战法,存有心疑了?还是被一天一天的时间,熬得没了当日的那种激情?
正如姚秉儒所说,太极湾的兄弟们,在窑上烧炭时,几天几夜不睡觉,照样精神百倍!而如今,在这野狼岭下,只是围守,并不打硬仗,兄弟们却已时常是哈欠连天,恹恹不振,说让干啥就干啥,也不多说啥话……
嗯,问题出在了“目的性”和“新鲜变化”上!陈叫山在心里默思……
一车一车的木柴进了窑,一捆一捆的木炭出了窑,装了车,运向各处,便是白花花的现大洋!兄弟们有一种目的性在心底,支撑着心性,当然不会困。
而现在的围守,缺乏一个具体的目的性,若要有人问我“何时正式攻打野狼岭”,我能说出准确日子么?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嗯,应该把一个长期的大目的,便成一个又一个的短期小目的!
比方说,今天早上同土匪喊话,中午巡游野狼岭四遭,夜晚佯攻骚扰,第二天时,再有不同的具体的任务……
如此一来,有了阶段的变化,兄弟们就不会感觉遥遥无期,麻木索然了……
陈叫山在思考着“新鲜变化”时,忽而想:何不把围守的圈子,尽量扩大一些呢?让土匪误以为我们已经撤走了……
陈叫山睁开眼睛,将高雄彪和姚秉儒叫过来,一番商量,高雄彪便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要想打下持久战,就得多变化,让兄弟们始终保持克敌之警惕……”
围守大军收拾了窝棚,朝后撤退,刚刚走出没多远,忽然闻听林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纷杂凌乱,似有很多人……
陈叫山拔出手枪,大喊一声,“注意,就近掩护——”
“帮主,帮主,是我们……”
“帮主,我们跑船回来了,我是三旺啊!”
虚惊一场……
三旺和常海明领着许多兄弟,驰援而来,并带来了白米、蔬菜、牛肉、果子,以及白花花的大洋,围守的兄弟们,顿时来了精神!几股人马合在一起,将围守的圈子,扩到了极大,并且防守区域,严丝合缝……
三旺将跑船的一些事情,简单向陈叫山汇报了,而后便转入正题,说起了吴先生得到的情报——有几股流匪,从太白方向,渐渐朝野狼岭靠拢……
“帮主,我带卫队兄弟,赶到太白区域去,截击那些流寇!”常海明信心满满地说,“他们想来增援,想来投靠,门儿都没有……”
“不——”陈叫山忽然将手一抬,脑海中忽然蹦跳出了一个很好的计划,于是便说,“流寇是要打,但是,不能胜,反要节节败退,故意引流寇来野狼岭!”
第019章 大势初现
陈叫山率领兄弟围守野狼岭数日,此事在方圆百十里传开,百姓闻之,拍手称好,同为打家劫舍、抢掠烧淫的土匪们,却就心生惶惶,他们明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理,晓得陈叫山一旦拾掇了野狼岭,就轮到拾掇他们了……
同时,西京城的陈主席,因于小妾被辱一事,勃然大怒,向西京以西的周城县太岁山张老虎,发起了猛攻,迫使张老虎弃了太岁山,向西逃窜……
有土匪要驰援野狼岭,有土匪想领教陈叫山到底有几把刷子,也有土匪仓惶逃命,急于寻到一个新的栖身之所……此几类土匪,在因缘际会之下,感同身受,沆瀣一气,结成了联盟,从野狼岭以北的太白出发,步步朝野狼岭逼来……
吴先生通过组织同志的情报,得知了这一情况,正忧心间,恰好赶上卢家船队返航归来,便集结了一众兄弟,紧急召开会议,分派了各自任务,一路去梁州引援,一路增补野狼岭围守大军实力,再一路,则是前往太白,截击流寇……
“流寇是要打,但是,不能胜,反要节节败退,故意引流寇来野狼岭!”陈叫山说,“吴先生为剿匪之事,操心忧虑,担心我们围守多日,身疲心累,被野狼岭的土匪反扑,再遭遇太白过来的流匪,两相夹击……”
“是的,这的确是一大隐患!”陈叫山语气坚定,话锋随之一转,“但是,这更是一个机会,我们必须抓住!如果这一次的机会,我们抓得好,那么,兄弟们多日来的辛苦围守,便是值得的。。 。 我们要让这野狼岭方圆数里处,真正成为各股土匪的葬身之地……”
高雄彪频频点头。深深吸一口气,将胸膛挺得高高,“嗯……正所谓:危机危机,是危险,更是机遇!”
姚秉儒亦显得兴奋不已,转首遥望高高野狼岭,继而说。“兄弟们熬更守夜,咬牙坚持。为的就是这一天!为我们过去死伤兄弟报仇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陈叫山站起身来,拉住常海明的胳膊,使劲一捏,语气坚定地说,“海明老哥,你们即刻就奔赴太白,要打得灵活,且战且退。让流匪感觉感觉我们是在节节败退,他们是在连连胜利,引燃他们心中的骄盛火焰,烧得越旺越好!”
“明白!”常海明紧紧抓住陈叫山的手掌,也狠劲一捏,“帮主请放心,我们前去太白。就是当老鼠,当败兵,当孙子的,让那些流匪以为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天下第一了……”
“说得好!”陈叫山扬起头来。仰望碧蓝天空,笑着说,“这个说法好:像老鼠那般灵活,且战且转移,装出败兵势,显出任人欺负的孙子势……海明老哥,有你这话。我就彻底放心了!”
“帮主,事不宜迟,那我现在就领兄弟们出发……”常海明说。
陈叫山却说,“不——记着,你们并不是为了引流匪过来,因为你们不引,他们本来就是要过来的。你们的终极目的,是为了点燃流匪们心中的骄盛之火,他们骄盛之火烧得越猛,越能把野狼岭上的土匪引下山来!所以,你们不必快速推进,只需慢慢赶路便可,我们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好戏唱在台面上……”
常海明的队伍出发后,陈叫山便问三旺,“这一趟跑上水,万青林跟你们合作得可愉快?”
陈叫山如此一问,是缘于面瓜和唐嘉中,已经前往梁州城去向万青林借人增援,他想通过与三旺的交谈,来判断万青林派人增援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万少爷一路上都客客气气的,途径金安城时,还请所有兄弟喝了顿大酒。走到鲤鱼湾,万少爷特地让船队泊了岸,亲自到那些亡故的兄弟们坟前,上了香,敬了酒……”三旺说着话,忽而又凑到陈叫山耳朵边,压低声音说,“帮主,有个事儿还得跟你说说……这一路上,侯帮主老是打那些木箱子的主意:在瓦桥镇,在双井镇,他说要检修船只,让兄弟们将几艘船,都卸为空船。我跟面瓜当时发现,他点名要检修的船,都是上面装着木箱子的……亏得万少爷和赵帮主出面说话,辩驳了他的想法……”
“嗯……”陈叫山点点头……
“对了,帮主,还有个事儿呢!”三旺说,“我们经过女儿梁的时候,老邵他们已经开始凿磨石条了,黄叶铺的朱万胜得知了修桥的消息,还特地派了他们工器客的人,过去协助呢!我估摸,有了朱万胜帮忙,女儿梁那石拱桥,应该修起来很快了……”
黑蛋听了三旺的话,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说,“帮主,还有个十分重要的事儿,我得向你汇报汇报呢……那个秋云姑娘,她问帮主你啥时候再跑船过去?”
陈叫山将头低了一下,脑海中忽地想起了夫人那天说过的话,“叫山啊,你年岁也不小了,也该想想终身大事了……古话说得好,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得是成了家,方能立了业……”
姚秉儒看出陈叫山有心思,便走过来问,“大哥,想啥呢?”
陈叫山猛地从神游中复苏过来,仰头看着姚秉儒,“噢,我在想,山上那个瘸子李和苟军师,还真是不简单哩……这么些天了,真是沉得住气啊!”
这时,树林以南的山道上,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树林间登时被一团尘烟迷乱,只隐隐见树干,树之细枝、片叶,皆不见……
高雄彪握着一杆长枪,“啪啪”几拉枪栓,翻滚至一侧岩石后,向树林里瞄准……
“帮主,是我,面瓜……我们回来了!”
“大哥,大哥,青林特来助你……”
原来是面瓜和唐嘉中,引领万青林,从梁州城快马加鞭,杀奔过来了!
万青林带来了万家船帮两百多人枪,陈叫山一见,哈哈大笑,拱手迎上前去……
第020章 喜忧交错
天快亮了……
星星镶在天幕上,像草鱼的细甲,光点亮灿,只是,那鱼腹的银灰亮白之色,已趋大片,似水银散开了,连钩镰一般的弯月,也要冲淡……
天地之间,风很大,野狼岭周遭草木,伏下了,昂起了,草波木浪起伏间的围守大军,在黎明的青光里,现了,又隐了……
难得这一夜,从未有过的消停:岭下的围守大军,既没有敲锣打鼓,零星打枪,也没有喊话,没有从山道上,发起一**的冲击……整个一片静,前所未有的……
虽如此,瘸子李和山上的土匪,反倒没有睡一个好觉。
苟军师死了,有关形而上的作战策略,已没有人能与瘸子李交流,瘸子李感到孤独,恍然,而无奈……
宝子尽管跳叫着要严查凶手,但瘸子李很清楚:整个野狼岭上,想寻一包耗子药,都是很难的。能给苟军师下毒的人,都是自己的亲信,资历最老的一拨羽翼之众啊!
法不责众。
更何况,野狼岭如今是这般的境况,安敢再内部消耗,自刈羽翼?
罢了……怪只怪,苟军师一心为山寨,但行为峥嵘,低估人心,可悲,可叹矣……
瘸子李将自己关在屋里,不见任何人,也不睡,枯坐着……
夜长,又静,这令瘸子李感到惶恐。
相比较而言,起先多日,陈叫山的队伍在岭下闹腾,各种声响传来,瘸子李反倒觉得心安。而今夜,啥声音都没有,瘸子李反倒惶恐不安,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岭上的烟草,已经没有了。瘸子李将野葫芦的枯叶子,撕扯成细细碎沫,朝铜烟锅里按塞了去。
“哧——”,瘸子李划了一根洋火,手指颤颤巍巍地,凑向铜烟锅,野葫芦枯叶“呲呲”冒几下烟。叶筋太多,太粗。终究难点红……
窗外吹来一阵风,洋火灭了……再划一根,又被吹灭……再划,再灭……
洋火匣匣里剩最后一根洋火,一划,居然是根“窝火棍”。
瘸子李闷闷地叹一口气,将铜烟锅丢到了桌上,“咣当”一声响,不禁唏嘘。“人霉了,火都点不着了……”
长夜犹长路,熟睡赶路,不觉间已达,若失眠,则彳亍……
宝子用子弹壳,做了一串风铃。挂在了床前。今夜风大,风铃总响个不停……
在平日,这风铃的叮叮当当之音,是卢芸香最好的协睡曲。
然而今夜,这曲子奏得急,频繁了。反倒成了失眠的缘由……
“你把那个弹壳串解了,吵得人睡不着……”卢芸香肚子隆得高高,两手撑着坐起,才能拧身去拍睡在一旁的宝子。
“咋了?”宝子其实也没睡着,假寐着,被这一拍,睁开眼。张了个哈欠,眼角有了些“瞌睡泪”,用袖子擦着问……
“没咋,我听着心慌……”卢芸香朝床边挪了挪,抓过茶壶,倒了一杯凉开水喝了,吁着气说,“我睡不着,娃在肚里也睡不好,老翻腾……”
“是么?这娃才是的……”宝子半是怨怒,半是幸福,将耳朵贴在卢芸香肚子上,闭着眼睛,仔细地听……
卢芸香低头看见男人光光的脑袋,凑在自己肚子上,泛一点点青青淡光,忽而长长地叹了一声……
宝子原本已经感受到,自己的耳朵,隔着卢芸香的肚皮,被一股力顶了,痒乎乎,极为舒服,正要笑,忽然听见卢芸香的叹息,便坐直了身子,问,“芸香,你咋了?”
“军师死了……我总觉着,咱山上要出大事……”卢芸香幽幽地说。
“咳……我以为啥事呢……能出啥大事?就是给陈叫山三头六臂,他也飞不到岭上来,除非他是孙猴子,会腾云驾雾……”宝子张了个哈欠,“睡吧,时候不早了,别想那么多,让娃也睡会儿……”
卢芸香忽然哭了起来,宝子有些懵然,有些慌……
“芸香,莫哭,莫哭,哭了动气,将来娃生了,要长气卵包哩……”
卢芸香却哭得更大声了,一下扑在宝子的怀里,哭得头发一抖一抖……
“好了好了,莫哭,莫哭……”宝子抚着卢芸香的头发,望向窗外的夜,床前那串弹壳风铃,叮铃铃响个不停……
“唉……我晓得,让你受罪了,吃没吃上好的,喝没喝上好的,娃都在肚里扑腾了,还没个消停日子……”宝子唏嘘嗟叹,旋即变得愤愤,“待我打下陈叫山,我要把他吊在岭上,晾成肉干,出我这一口恶气!”
“我不为吃,不为喝,我就是害怕……”卢芸香身子微微抖了起来,宝子便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许是宝子搂得力大了些,卢芸香感觉不舒服,推开宝子,坐直了,抚着肚子,望着那串子弹壳风铃,忽然幽幽地说,“也许,我们真的错了,不该去乐州城杀人放火……”
宝子不解地看着卢芸香幽幽的眼神,“芸香,你怎么说这话?卢家人把你当人了么?除了给你一个卢姓,除了下人喊你一声三小姐,还有啥?祠堂你进过么?坐席你上过正桌么?清明扫墓,初一十五给祖宗烧纸,让你沾过手么?”
卢芸香只是叹息……
“还有,咱先前那孩子,若是不掉,现在怕都能读书写字了……那贼夫人心比蛇蝎,生生就能下手做了孩子,她不死,我这口气顺不了的!”宝子越说越激动了,将被角攥在手心,狠狠攥着,拳头微微抖了起来,慢慢才又松开了,情绪却愈发激动起来,“什么他娘的祖宗规矩,什么狗屁门当户对,名份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我呸!那三太太就是个婊子出身,老爷照样娶她,什么名份,什么父母之命,哪有媒妁之言?怎么不提老祖宗的破规矩啦?”
“我啥都不管,啥都不在乎,我只想这孩子,顺顺当当生下来,长大,成人,好好地活着!”卢芸香的两行泪,又默默地流了下来,一直流到了唇边,下巴,落了空,“叭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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