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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才子-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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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那个三品武官看起来则不太醒目,皮肤黝黑,双手的虎口上全是厚实的茧子。短须,身材壮实得跟一头猛虎似的。显然是久经沙场的骁将。
不过,这人在皇帝面前显得很是畏缩的样子,大冷天的紧张得额头上全是细细的毛毛汗。目光也是游离不定,显然不是那种卤莽的武夫。
这人吴节也不认识,不过,看他的品级,至少也是个参将以上的大将。胡宗宪是兵部尚书,正二品,此人是正三品,放后世,至少是副军级高官。
估计是胡大人的部属。
“见过陛下。”吴节随黄锦一道上前施礼,然后偷偷地看着这二人。
“别看了。”嘉靖突然抬起头对吴节说:“这人是浙直总督胡宗宪,朕南五省的统帅。”
嘉靖又指了指吴节,对二人说:“这人叫吴节,如今正在朕驾前行走。”
吴节忙上前又是一作揖:“见过胡总督。”
胡宗宪听皇帝介绍吴节时并没有说此人有官职在身,心中惊异。不过,他是朝中老人,知道皇帝的大内中常常有修炼之人行走,以为他不过是一个方士之类的佞进人物,只点了点头,也不放在心上。
吴节见胡宗宪没有任何表情,有些尴尬,身体僵在那里。
倒是那个正三品的武官连连回礼,眼睛里有亮光一闪而过,然后换成满面的微笑:“见过黄公公,见过吴先生。”
听到部下这看起来有些谦恭的话,胡宗宪眉头微微一皱,显然有些不满。
还好皇帝适时出言:“吴节,这个胡大人来问朕要军饷,今日朕传你来,就是为浙江福建军需一事。你对户部的事情也是很清楚的,也议一议。”
“是。”吴节一恭身,将腰挺了起来。
听到皇帝这句话,胡宗宪和张居正都同时微微一惊,这才知道吴节并不是如他们想象中那样只是一个佞幸闲人。
能够以布衣而卿相,或者这人真有些门道。
嘉靖又道:“今天内阁、司礼监,再加上前线的胡总督,一道来议论前线军事,人可算都是齐全了。吴节,刚才胡总督说浙江前线军饷已经耗尽,来问朕要钱。朕说没有,胡总督又说朕有钱修院子,怎么就没钱派粮发饷,让宫里再缩减些开支,院子就别建了。你对帐目熟,说说。”
吴节清了清嗓子:“兵部今年的开支,腊月时就已经核定了,臣看过户部的帐目和内阁的票拟,已一文不少发放到前线。不但如此,还超支了三百万,这三百万两臣记得用来是用来造战船让戚继光在东南同海面上的倭寇作战的,实际上,这银子一发到浙江,都被挪作他用,战船是一艘也无。”
这句话说得厉害,不但胡宗宪脸色一变,连他旁边那武官也是身子一颤。
嘉靖皇帝顿时抬起头来,凌厉地看了胡宗宪一眼:“胡大人,朕不问你那超支的三百万两去哪里了,你反来纠缠,这事怎么说?”
胡宗宪嗅出其中的危险,可他还是缓缓道:“陛下,这三百万两虽多,可浙江福建连连用兵,军队集结、开拨、战后抚恤都需一大笔银子。几场战役下来,这三百万都填进去了。朝廷的军饷只够将士吃用,可若要打仗,打大仗,却是不够的。这已经是军队中不成文的规矩,若陛下真要治罪,寒了前线将士之心,将来,将士们只能紧守营盘不出,任由倭寇在乡野劫掠。否则,一出兵,就得欠下一大笔帐,还落个贪墨的罪名。”
“你这说的是混帐话。”嘉靖冷笑起来,“如此说来,朕养你们做甚?”
黄锦看到情况不对,立即大声呵斥道:“胡大人放肆,怎么能在万岁爷面前这么说话。”
胡宗宪也是强项:“臣只是据实禀告,不敢隐瞒陛下。”
“所以,你就让朕把修院子的事停下来,再把钱给你了?”皇帝面上的讽刺意味更浓。
胡宗宪:“正是,还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吴节也听得直摇头,这个胡总督在历史记载中也是个有权谋有情商的人。严党日幕西山之后,为了保住荣宠,此人不断进献祥瑞讨嘉靖欢心,知情识趣。今天怎么不断挑衅皇帝,惹得嘉靖龙颜大怒,估计他也是以为军饷一事急眼了。
以嘉靖的小性子,胡宗宪今天估计要倒霉了。
吴节以前也没见过胡总督,不过,对这人还是很有好感的。不管他人品如何,可这人确实有才。若不是他,江南倭寇之乱还不知该如何收场。不管怎么说,这人于国于民都是有大功的,也算是一个民族英雄。
今日无论如何得想个法子保他一保。
见嘉靖一脸阴沉,吴节立即走上前去:“陛下,前线每年超支已是常例,兵部和户部之所以默认胡总督超支,就是想让胡大人用这超支的部分做为激励将士的开拔银和战后的抚恤和犒赏,以便上帐。不过,今年那三百万两超支的部分,却另有他用,还真怪不得胡总督。”
“哦,有这事?”嘉靖有些意外。
吴节走上前去,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帐薄摊在皇帝面前,在上面指了指:“臣前一阵子查帐时恰好看到这一笔。”
嘉靖看了看,抬头盯着天花板上藻井,半天才郁闷地朝胡宗宪挥了挥手:“这事不怪你,退下吧,要钱问户部和兵部要去。”
“是,臣等告退。”胡宗宪和那武将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脸的惊异。他们本以为胡宗宪说出这种不管不顾的话来,定然会惹得皇帝勃然大怒。可却没想到这个吴节只一句话,就让皇帝平静下来。
可见,此人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那么,吴节究竟是何放神圣呢?
等胡宗宪二人退下,嘉靖这才恼怒地叫了一声:“黄锦、吴节,这事怎么不早说?”
黄锦刚才在皇帝身边,自然也看到吴节找出来的那本帐薄,忙回答道:“万岁爷,这笔帐关系到天家的体面,老奴也不敢声张,就让兵部将帐平了。”
吴节却淡淡道:“臣原本不知道胡总督会来京要钱的,这阵子又在参加乡试,耽搁了。那三百万两拨去福建之后,都已尽数购买了上好木料用来造船。本来还能剩下些用于前线战事。可这阵子陛下要修葺玉熙宫,将木料尽数征调回京,一路上的人工运费,都在这里扣除,将节约部分都用尽了。”
他心中对嘉靖也是有些鄙夷,前线战事如此吃紧,皇帝却为享受而挪用军饷。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大污点。
“恩,原来是这样。朕的体面刚才差点都丢掉了,只怕那胡宗宪心里也清楚这三百万两的去处,偏偏又不明说。此人真是可恶!”嘉靖愤怒地提起一支铅笔,一用力,折成两截。
喝道:“胡宗宪可恶,严嵩可恶。若是在以前,区区一点军饷,他严嵩四下凑凑也能挪借出来,这次却借出来,这次却借这个由头来给朕找岔,是想提醒朕,浙江、福建离了他们,别人就玩不转吗?”
声音里尽显阴森。
……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严嵩笑话集
看起来,皇帝是一心要铲除严嵩一党了。
吴节心中有些替胡宗宪难过,如果一个英雄人物,就因为站错了队,已经让皇帝记恨上了。未来的光景,只怕不妙。
吴节人微言轻,就算想帮,也帮不上忙。
算了,这事也不用去想,还没到那一步,将来若有机会,能帮就帮吧。
皇帝一发怒,吴节和黄锦也不好说什么,只等静静地站在一旁。
半晌,嘉靖胸中的怒气平息下来,好象是自嘲,又好象是在解释:“朕可没想过要动用造船的木料,估计是奴才们想替朕省几个体己。今日若不是吴节提醒朕,还真要被人家笑话了。朕这些年辛辛苦苦省下些钱来,却叫臣子们眼红了,一遇到事就来打内虏的主意。罢了,也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吴节,考得如何了?”
皇帝的神色缓和下来。
吴节:“回陛下的话,臣觉得还行。”
皇帝:“那就好,以你的才学若中不了,就说明主考官瞎了眼。”
他转头对黄锦说:“把陆凤仪弹劾胡宗宪贪墨的折子找来,朕再看看。”
“是。”
等折子找出来,皇帝看了半天,却有丢到一边,显然是下不了决心。
又道:“黄锦,你替朕拟一份圣旨,任命陆凤仪为吏部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先别发,等乡试结束以后再批红。”
“是。”黄锦心中一震,皇帝这是在论功行赏啊。陆凤仪在南京时也是个五品官,这次回京做吏部郎中也算是平调。可这个吏部考功郎中直接关系到天下各级官员的政绩考核,权势大得吓人,就算是各省督抚见了他,也得规规矩矩站着说话,大气不敢多出一口。
此人倒是一飞冲天了,不过,还得等乡试以后。若是吴节中不了,估计这份圣旨也会作废。
看来。吴节在皇帝心目中已经超出了普通弄臣的范畴,而是一个可以大用的人才。
确实,这个吴节不但文章诗词当世界一流,在理财上也是个好手,比起新晋内阁辅臣兵部侍郎张居正也毫不逊色。
嘉靖这辈子只两个爱好,一是修炼,二是弄钱。吴节偏偏能写得一手绝妙青词,又精通经济。这样的人物想不让皇帝喜欢都难。
其实,倒不是吴节的在财务上有多大本事,他高中时就是因为数学不好才读的文科。可即便如此。单靠他胸中所学的那点现代数学知识,和强悍的记忆力,在配合上现代人的见识,在明朝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口述完圣旨。皇帝有让吴节将《石头记》的新章节呈上来,直看得津津有味。
他看书本慢,不觉已到中午,就让黄锦传膳,又让吴节作陪。
吴节也不拘束,径直坐在皇帝下首,显得很随意。
一般人同皇帝一起吃饭。都显得很局促,也就是举举筷子表示一下,根本吃不了什么东西。一般碰到这种情况,皇帝都会让太监替大臣打包。将吃不完的饭菜带回去与家人一道享用,以示皇恩浩荡,这也算是宫中的一个规矩。
可吴节根本不在乎这些,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显得从容淡定。
偏偏皇帝也不在意,一边吃,一边同吴节说话。
吴节知道如果单靠着水哦些正经的话儿。无论如何是比不过那些大儒名士的。索性也不来这一套,专门拣些乡野怪谈、市井流言之类的东西说。甚至还说了几段现代社会酒桌上的段子。
刚开始的时候,黄锦还有些担心。觉得吴节说这些实在是等不了大雅之堂。可没想到,皇帝却听得来了兴趣,并被那些所谓的荤段子逗得一阵宛尔。
尤其是当吴节说道:“就说严阁老有一次微服私访,路遇劫匪。严阁老大怒‘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是当朝首辅,竟敢抢我的钱?抢劫可是重罪,要杀头的。’,劫匪沉默片刻,‘那你把我的钱还来。’”时,嘉靖一时还没回过神来,想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
道:“吴卿大俗大雅,却是个豁达之人,不像那些迂夫子,气闷得紧。不过,你这么说严阁老,分明就是在讽刺他贪墨。若被听去了,只怕要气得呕血三升吧。”
黄锦也忍不住扑哧一声,又飞快地掩住了嘴巴。
嘉靖还在大笑:“严嵩竟然指使胡宗宪问朕要钱,他当了这么多年首辅,可不缺钱,怎么不吐几个出来。你这个笑话说得有意思,吴节,再来一个,依旧是严阁老。”
吴节又说道:“严阁老爱财,小严也非常爱财。有一次严阁老和儿子去参加徐阁老的宴会,小阁老看到桌上有一对白玉杯非常漂亮,有心顺一只回家。可就在这个时候,严阁老手快,率先将一只杯子悄悄地藏进了袖子里。小阁老就急了,心想,这杯子是一对啊,若被爹顺走了一只,另外一只却不好弄走了。想了想,他端起杯子对众人说‘大家安静,我给你们耍个魔术。我将这只杯子放进袖子里,然后咳嗽一声,就会到父亲大人的袖子里去。’于是,小阁老大大方方地将被子放进袖子,对着众人咳嗽了一声。”
嘉靖和黄锦一开始还不明白,想了想,突然回过神来。
皇帝大笑一声,将满口米饭喷了出来:“严世藩鬼精鬼精的,连他父亲也不放过。好好好,这笑话听起来真痛快,不愧是《石头记》的作者,抬手就是故事。朕这些天心情郁结,听了吴卿的笑话,当真是神清气爽啊!”
黄锦也笑得直抹眼泪,若说起揣摩皇帝心思,投其所好,这世上还真没人能比得上吴士贞。
皇帝现在正反感严党,没有什么比丑化严家父子更让他开心的事情了。
其实,这两个笑话也不是吴节的原创。前一个笑话来自台湾政坛笑话集,后面一个则名气更大,是意大利畅销书《托蒂笑话集》里的经典。
用来对付笑点低到令人发指的古人,颇有牛刀杀鸡的味道。
吃过饭,皇帝心情大好。又让吴节给自己写了一篇青词,打了一个罗天大醮,弄得倒也热烈。只不过,玉熙宫到处都是干活的工匠,显得有些吵。
接下来几日,吴节都呆在这里,写写《石头记》,写写青词。对对户部的帐目,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这几日,为了投皇帝所好。吴节还真说了许多笑话,主角都是严嵩,若结成集子,都够一本《严嵩笑话集》了。
这一日。黄锦过来,说:“士贞,你该出宫回家了,明天就是顺天府乡试发榜的日子,可不好耽搁。李时珍也进京了,明日就会去你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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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嵩府。
“胡宗宪去西苑了?”严世藩气得浑身颤抖,他大病初愈。穿得很厚实,屋中也烧了地龙,可面色依旧显得苍白:“竟然一进京就擅自跑去问皇帝要钱,好担待。好担待啊!”
严嵩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地板,双目微闭,好象是在假寐。
严世藩还在大声咆哮:“前线缺钱一事,我也不是不知道,自然要在各部各堂各衙门的开销里挤一挤,总归是能挤出些来的。他进京来,二话不说就直接跑陛下那里去。我看。他是起了反心了。”
“我看也有这个意思。”一个儒雅的士子接嘴道。
这人正是严嵩的首席智囊,中书舍人罗龙文。
罗龙文道:“胡宗宪这人表面上做事光明正大。其实心思缜密得很。前番前线缺军饷,就传出裕王府有心争取他的流言。胡汝贞这次擅自去见陛下。将前线缺钱一事翻出来说事,就是想触怒陛下,进而将阁老和小阁老给牵扯进去。陛下也知道他胡汝贞是阁老的门生,必然以为这是阁老在后面指使的。如今,阁老圣眷已经不再,他又来这么一出,只怕陛下对我等恶感更甚。我寻思着,这个胡宗宪已经投靠了裕王府了。”
“对对对,必然如此。”严世藩狞笑道:“还真真看错此人了。”
“汝贞不是这种人。”严嵩突然睁开眼睛,叹息一声:“这些年,国库是什么样子,你们也清楚,那是四面透风,拆东墙补东墙。做了这么多年裱糊匠,我也是油尽灯枯,快要支撑不下去了。胡汝贞此举,是不想在逼我。我们手下的漏洞已经都大的了,三百万军饷,若是再从其他地方拆借,谁都捂不住。你们想想,若换成你们,会怎么做,跑内阁来逼我吗?”
严世藩和罗龙文相互看了看,都有些丧气。
良久,罗龙文才问:“阁老,前线战事关系到我等身家荣辱,可没有军饷,又该如何?”
“天下者,天下人的天下。”严嵩淡淡道:“江山社稷,我就算不管,别人也会上心。其实,每年兵部划下去那么多军饷原本是够用的,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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