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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线无战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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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竭力压抑着自己激动起来的心情 我要平静地使自己再 回到过去那种无忧无虑 充满生机活力的轻狂冲动的感觉中去
以前只要我投入到书本中时就会油然而生 它把各式各样的书 本融汇成暖暖的微风洗刷掉我心头沉淀的忧郁 困惑 把对未来 的希望憧憬和少年人的欢快轻盈重新唤醒 把我早已尘封的对 青春的激情又寻找回来
我静静地 等待着
我忽然想到应该去克姆里奇家去看看她母亲 或者去米特 尔思铁那里瞧一瞧 他肯定就在营房住着 窗外 金色的阳光铺 洒在街道上 向后是连绵起伏的丘陵 隐隐约约向后延续 直到 无际 我仿佛又看到那个爽朗的秋天 我和克托 阿尔贝托围坐 在炉火旁 谈笑风生 手里还拿着烤土豆
我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我把它们抛开了 我能感觉到这所小 屋在控制着我 拽着我 让我明白我是这里的主人 我在思考 我 在明白在我返回前线时 战争已经结束 那激动人心的返乡的人 潮已把它吞没 永远地消逝 远离我们的身体 成为与我们毫无 瓜葛的东西
书是我按顺序排列成的 我仍然清楚记得每一本的位置 我 强烈地祈愿 它们再与我沟通 与我的年轻的心交融 把它们那 轻快明亮的优美节奏与我接纳
我静静地坐着 等待着
眼前一张张画面掠过 稍纵即逝 它们都是些琐碎的灰色的
回忆
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我愈发的焦躁起来
我一阵紧张空虚 我已无路可退 无计可施了 我拼命地祈
求 但没人应答 我垂头丧气 郁郁寡欢地坐着 像一个罪犯在审 判后 过去远远地离他而去了 可我又不愿有过多希望我的明天 将会如何 我毫无把握 我还是一个兵 我牢记着这一点
我心烦意乱 起身向窗外眺望 然后从书架上找了一本书 翻看了几页 就把它丢在一边 又搜出一本 有些字句 我还做了
注记 我边翻边开 又拿了另一本 转眼间身边已堆了厚厚一摞 书 之后又有报纸 杂志 信件也堆了上去
我默然地仿佛面对审判一样站在那里 丧失了勇气
字 词 句 什么都无法对我表达 我迟钝地把书整理好 放回原位
一切都平静了 都过去了 轻轻悄悄地 我走出房去
我没有过分失落 还有希望嘛 我虽然不再到我房间去了 但我仍然宽慰自己 刚几天没必要早下定论的 今后 将来 有的 是时间供我适应再判断呢 我独自到米特尔思铁那所士兵营找 他 他屋子有一种令人不愉快的气氛 我对此却非常熟悉
米特尔思铁给我讲了一个他很早就知道的新闻 却让我大 吃一惊 他对我说 坎通列克被征募到国民军了 他拿出几根名 雪茄 得意地说 你想 我从医院回来就碰上他了 他出爪子 声 音像鸭子似的 你好 米特尔思铁 我瞪了他一眼 说 坎 通列克国民军 请注意分清场合 要知道跟一位上级军官讲话应 该立正 他又气又急 脸色像调色板 一会儿涨得像没爆 炸的炮弹 一会儿又像黄瓜蘸了醋 他想用往事来与我套近乎 但我不买账 更猛烈地训斥了他一通 他终于受不了 反而威胁 我说 我可不愿意因为我的影响而让你去参加应变考试 他居 然用这事情吓唬我 我听完火气冲天 我对他说 坎通列克国民 军 是你在两年前鼓动我们报名参军 那时有人不愿去 他叫约 瑟夫 贝姆 但在他正式入伍前三个月 便阵亡了 若不是你的 原因 他是不会那么早死的 现在 好 再见 我们会有机会谈心 的 我轻易地要求分到他们所属连队 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他 到储藏室换上一套非常合身的衣服 待会儿我们去看看
他带我到外面场地上 连队已集合站好 米特尔思铁下了
稍息口令后 开始逐个检查
当看到坎通列克 我几乎笑出声来 他的样子太滑稽了 上 身是一件旧的蓝军服 背心袖子布满了一个个大补钉 上衣就像 罩着一件宽松的大衣 而下身的破旧的黑裤子短的只到小腿肚 子一半 脚上套着一双宽大而且粗硬的破旧便鞋 鞋尖向上翻 起 上面的鞋带歪系在一旁 脚指头光秃秃地露出外面 与之相 反的是那顶圆桶平底帽 却是又紧又小又脏旧 根本不像戴着一 顶制式的军帽 他从头到脚整个人感觉就是一个落难的可怜虫
米特尔 思 铁 径 直 迈 步 走 到 他 跟 前 停 下 来 看 着 他 大 声 说 坎通列克国民军 你这些纽扣能不能再往干净擦一点 难道就 这个标准吗 我看你是真的一辈子都很难学会了 我说你呀 可 得用心啊 别整天无所事事 可得用心呀 坎通列克
我心里简直都快要乐开花了 记得上学时 坎通列克就总是 用这样的神情和语气来训斥米特尔思铁的 别整天无所事事 了 得多用心啊 多下点功夫 米特尔思铁 你可得多用心呀
米特尔思铁接着又挖苦他说 你就应该多向人家伯特希尔 学学 他现在是你各方面的表率
我真的难以置信 那个以前专门为我们学校看守大门的伯 特希尔竟然也在里面 而且 居然也成了别人学习的表率 坎通 列克愤怒地狠狠瞪了我一眼 大有想咬牙切齿把我活活吞到肚 子里的意思 我便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冲他淡淡地一笑 就好像 我们俩是彼此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他的那身打扮实在太荒唐可笑了 可曾几何时他还威风不 可一世地站在讲台前 高高在上地面对我们这些唯唯诺诺的学 生 因为我们不会使用法文规则 他竟用铅笔往我们身上乱戳 可事实上 我们到了法国也没有用过他讲得一个单词 两年过去 了 此刻的国民军坎通列克却威风扫地 黯然失色 样子十分狼 狈 他弯曲着膝盖 胳膊像锅刷一样 纽扣灰淡淡的 样子滑稽 丝毫不成体统 比起两年前的坎通列克我真有些不敢相信 简直
可以说是判若俩人 我有些迟疑 我这个老兵要是又被这个可怜 的 家伙突然再问一句 博伊慕尔 你给我好好想一下把
的 说出来 该怎么办
米特尔思铁要求现在开始操练 课目是单兵训练 并特意指 定要坎通列克担任他们的训练班长
这有奥秘呢 班长在散兵操练时的位置应始终是在队列前 二十步的地方 当命令 向后转 齐步走 时队列只要转身即 可 而班长则必须迅速跑步到队伍前二十步的距离 那么来回他 就多跑了四十步 可马上再下 向后转 齐步走 的口令 他 就得赶紧再多跑四十步 因此队列的人只不过转个身而班长却 已跑了很长 像在窗帘木杆上放的屁一样来回滚动 这一招 是 米特尔思铁的许多绝活中的普通一招
坎通列克跟着米特尔思铁就只有自认倒霉
我很不理解 坎通列克居然那么温顺 尤其在体操课上 米 特尔思铁故意模仿他的样子 当他引体向上时 米特尔思铁一把 拽住他的裤裆这样他下巴刚露过横木 随即使是一番充满哲理 的教育 而那时坎通列克最先把这方法运用在他身上的
随后又分派公差勤务 坎通列克和伯特希尔用于推车去拉
面包
几分钟后 俩人一个怨气十足一个兴高采烈推着车去了 坎
通列克实在受不了了 而那个门卫却因为有这样轻松的勤务而 高兴
面包厂在城市另一端 推车来回要经过整个市镇
他们一块儿去过两三次了 米特尔得意地狞笑着 早有 人在等着他们了
你真行 我说 但他就不会去告你
未完成式
和 都是法语 的意思是 去 动词 的意思是
当然去过 但我们的上司听完讲述之后哈哈大笑 他才懒 得去管教师的事呢 况且我和她女儿正热恋着呢
他会在你考试时做手脚的
我无所谓 米特尔思铁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说 他有苦 也 说 不 出 来 我 可 以 表 示 给 他 要 安 排 的 都 是 很 轻 松 的 公 差 勤 务
你可以改变一下方式让他稍微改掉一些呀 我说
他愚不可耐 我实在没那份闲心 米特尔思铁严肃而傲慢 地说
休假是为了什么 它使本来的平静被打乱被破坏罢了 离
别的氛围渐渐弥散开来 母亲无言地端详着我 数着每一天所剩 的日期 她暗暗地伤心 我知道 特别是新的一天开始时 她把 我的背包拿走 不想让它影响自己的情绪
有心事时 时间便一小时一小时从思考中溜走了 我振作起 来和姐姐到肉店排队 这种情况太珍贵了 所以队伍很长人很 多 有的人甚至昏倒在地
不幸的是 排了三个小时后 里面已经没有了 我们也只好 随人流散开了
好在我领到一份军粮总算能吃到一点还算可口的东西
一天比一天沉重 母亲的眼神也日益哀伤 在这里的时间 仅有四天了 我决定去看望克姆里奇的母亲
我真不知如何说起 她流着泪 颤抖着双手不停地晃动我 向我哭诉着 你还好好活着 为什么他却死了 她泪如雨下 呼 喊着泣不成声 你莫非没见到他吗 孩子 当他 她一下子 跌坐在一张长椅上 抱头痛哭 孩子 你见他了吗 当时你在吗 告诉我 他是怎么死的
我告诉她 他心脏被击中 当场便死了 她直直盯着我 神情
冷漠 你瞎说 我早就知道了 我早感觉到他死时候的痛苦 晚 上 我听见他的哭泣 和 煎 熬 把 实 情 讲 给 我 听 告 诉 我 真 实 过 程
不 我 说 他 当 时 他 死 时 我 就 在 旁 边 他 是 立 即 死 去 的
她几乎在哀求我 别隐瞒说吧 不要以此安慰我 要知道你
不告诉我实情我会更加痛苦的 我真的忍受不了胡乱猜测地情 况 你快告诉我吧 他是怎么 死的 就是很惨也没事 你不告诉 我 我自己瞎想会更难受的
我就是被剁碎成了肉泥也不会告诉她的 我能理解她 但 她已有些失去理智 有些想不开 其实 她知不知道又能怎样 反 正人已经死了 我已目睹了太多死亡 再也理解不了 为什么只 对一个如此悲伤 因而我有些烦乱说 他一下子便死了 死时又 快又平静
她沉默了 你肯发誓吗 她阴着脸慢腾腾地说 当然肯
就拿你最神圣的东西发誓吗
可对于我哪一样是最神圣的呢 一切都会变化的 我肯定 他一下子便死了
要不是实情 你就永不回来了吗
若不是一下子死的 我便永不回来
一切东西我都可以放到誓言里 但她终于相信了我的话 我 只有编织一个自己都信以为真的故事去应付她那歇斯底里的哭 喊声和难以自控的悲叹声
作别时 她吻了我 并送给我一张克姆的照片 他身着一身 崭新的入伍军服 靠着一张圆桌 身后是一片布尔上的树林 桌 上摆着一杯啤酒
这是最后一个在家度过的夜晚 大家都沉默不语 我早早
地上了床 把头埋在枕头下 紧紧压住 我不知道日后还会不会 再睡在这暖洋洋的鸭绒垫子上
夜很深了 母亲轻轻地走到我床边 她以为我睡熟了 我也 装着做梦的样子 我真不知俩人坐着说话会多难受呢
她一直坐着快到天亮了 有时候腰有些酸痛 她就轻轻地扭 一扭 我终于克制不住了 装着睡醒坐了起来
妈妈 回去吧 当心受凉
她说 没事 我多的是睡觉时间
我先不去前线 妈妈 我要在训练营呆四个星期 或者趁 星期天我还会回来呢
她沉默了一会 又说 你怕吗 孩子 不 不怕 妈妈
孩子 千万小心那边的法国女人 她们可不安好心
我亲爱的母亲 在您眼里我永远是个孩子呀 我真想把头伏 在您膝盖上 大痛一场来得到一丝慰藉 其实 我也真是个孩子 呢 衣柜里短小童装 仿佛就在昨天 而这一切全都过去了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说 妈妈 我们驻守那儿根本见不到一 个女人
上了战场 要多留心啊 保罗
我亲爱的母亲呦 我真恨不得和您拥抱着一块儿死掉 我们 都是如此悲哀 无奈让人怜惜啊
妈妈 您放心吧 我一定多留心 我会每天为你祷告的 保罗
我最亲爱的母亲啊 我真想和您穿过时光的隧道 回到我们 朝夕相处的岁月中去 永远不再饱尝这些苦难 自在地生活啊
你能不能去到一个不太危险的部门呢
也许吧 妈妈 我试着往炊事班调动一下 那你就试试吧 但会不会被人家议论呢 我不会在意的 妈妈
她长出了一口气 夜色中我看见她脸上闪出一束白光 妈妈 你去休息吧
她依然坐着没说话 我起身给她披上被子 她拽着我的手 身上开始病痛了 我忙扶她到自己房间里去 然后我陪她坐着 心里很不是滋味 妈妈 您很快就会痊愈的 您多保重身体
好的 妈知道了
妈 以后别给我邮寄东西了 我们在前线饿不着 你们更需 要它们
妈妈伤心地躺着 样子那么可怜 她对我的爱胜过了一切 我正要轻轻走开 她忙又说 我给你买了两条羊毛衬裤 挺保暖 的 千万别忘了放到你背包里
妈妈 我晓得为了这两条衬裤 您曾无数次地去等待 去请 求 多少个来来回回啊 我最亲爱的母亲 如今我却一定要离你 而去了 多么让人难以接受啊 这世界只有您能在我临行前提出 那么多要求和注意 我此刻就坐在你身旁 心中千言万语却就是 什么也说不出来
晚安 妈妈 晚安 孩子
夜黑漆漆的 母亲的咳喘声不时地传出 一片寂静 只听得 见钟表不停地嘀嗒着 窗外风声乍起 栗树沙沙响动
楼梯过道上的背包把我绊了一下 背包已经准备好了 明天 它就将随我离开了
我埋头咬着枕头 紧握着拳头 搁在床梁上 我真后悔休假 回家 在前方 一切都无所谓 不去幻想 不去希望期盼 而今后 就再也办不到了 我不是个纯粹的士兵 已成为为母亲 为自己 为莫名其妙的感觉而痛苦挣扎的人了
我真的不该休假回家
八
我早已习惯了野外营房这种临时帐篷 那时 奇姆思托斯曾 整治过恰德 而现在 却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只偶尔能碰到几个 似曾相识的人
我每天很麻木地完成着日常公差勤务 一到晚上 我就抢着 到军人俱乐部去 并不是为了那些摆放的杂志 主要是我很高兴 去弹奏那架钢琴 两个姑娘负责这里 而且有一个很年轻
营棚用铁丝网绕了圈 很高 万一从军人俱乐部回来晚了 必须出示通行证 除非 他与岗哨认识 可以随时出入
我们坚持要在荒地上的松树和桦树中进行连队操练 心中 一切都破灭了 便能忍耐任何东西 跑步行进而突然卧倒时 鼻 子喘气的风吹得花草摇摇晃晃 脸贴近地面 才明白细沙也是由 更微小的卵石聚集而成的 很干净 以前很少注意这种事情 人 们都把手深深插到了里面
而那边密密匝匝的桦树林 才最为漂亮 色彩像调色板一样 有层次地交错变幻着 树干先是洁白色的 上面飘动着轻柔的墨 绿的树叶 一阵微风掠过 绿叶跟着向一边飞舞慢慢抹上一层淡 淡的蓝色 紧随其后的浮云经过挡住阳光下面便像着了重墨 一 切几乎都变成了黑色的 但这片阴影只稍作逗留 便从树干间离 开了 缓缓地飘向天际 那些桦树又重见天日 更加亮丽明快像 飘动在白旗杆上的艳丽多姿的彩旗 有些树叶已早早地被秋风 染扮成血红的或金黄的颜色
我总是沉湎于那暖洋洋的阳光和飘浮的祥云聚精会神而险 些没听见口令 人只有孤独 寂寞时才更能领略大自然的美好 我在这儿很少与人交往 也不愿意过分亲密 彼此互不深知见面 闲聊几句 晚上打几圈牌 掷掷骰子也就可以了
我们营棚紧挨着一所很大的俄国战俘营 虽然隔着一道铁 丝网 但他们仍能走到我们这边来 样子很谨慎 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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