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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朱重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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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这五个字看不太清楚了……破败的申旌二亭,仿佛在诉说着大明朝崩坏的道德……
走过空旷的衙前广场,终于来到了县衙门的前面。大门左侧,有一个半人高的小庙,这东西叫做皮场庙,里面供奉着一个土地公。看起来似乎是求土地公庇佑的意思,其实不然,这里是剥皮的地方!
朱元璋上一世亲手制定了一个规矩,官吏贪污脏银六十两之下,就要押到皮场庙枭首示众,然后行剥皮塞草之刑……具体的做法就是:把贪官的皮剥下来,然后在人皮里面塞上草,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稻草人,反正把这东西放在衙门公堂的旁边,用来警告继任的官员。
量刑虽重,效果却不佳,大明朝依旧贪官污吏横行。
朱元璋现在看着扑满了灰尘的皮场庙,只感觉心里沉旬旬的,经过几百年在天空中当旁观者的岁月,他从后世学到了一个新词,叫做“高薪养廉”。虽然这个政策也无法完全杜绝贪官污吏,但不得不说,比“剥皮塞草”要强!一味的暴力无法解决问题,制度的严苛也要考虑到人心的容量。
这时齐管事已经向衙门前的差役通报了一声来意,两个差役带着众人向衙门里面走。
只见大堂上明镜高悬,一个四十来岁的官老爷坐在案桌之后,他的名字叫做陈观鱼,乃是白水县的县尊大人,长着一张国字脸,三缕长须,满脸正气,堂下则跪着一个庄稼汉子打扮的人,正被两个衙役按倒在地,拿大木板比划着他的屁股,将打未打,情形十分可笑。
这个行为叫做“坐堂比粮”,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县令大人坐在堂上,对不交税赋的“刁民”用刑,逼得“刁民”交纳税赋,这是每年春赋和秋赋都会出现的传统节目,总会有些交不上来税的“刁民”,县令大人就把他们抓来,痛打一顿,打完了……税赋你还是得交,不交就隔两天又抓来打,打到你交了为止。所以每年一到春秋时分,县衙门里总有人在吃板子。
齐管事招呼了身后人一声,双膝一软,就在堂下跪了下去。朱元璋也不动声色地跟着跪下,只听齐管事小声小意地道:“县尊大人,您还记得小人吗?小人是白水马氏的偏院管事,这次是带三个乡民来改户籍的,他们已经卖身进了咱们马家……”
“哦?”陈县令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了然,“诡寄”了之后来改户籍,这也算是个传统节目,每年春赋、秋赋,都有百姓交不上税,“诡寄”到马家、张家、李家,或者别的什么土绅之家。对于这种事,陈县令大抵上是睁之眼闭之眼的,因为各个士绅家族都经常给他孝敬银子,关系搞得不错,他这个当县令的当然不会阻挡别人发财,反正“诡寄”损失的是朝廷的税赋,不是他这个县令的税赋。
不过这次,事情却有了点变化。前几天,他的同僚,也就是西边澄城县的县令张斗耀派人送了封信过来,说是白水马氏扫了他的面子,要动手收拾马家,希望他能帮上一把。
这官场上的事儿,大抵上要讲究一个互相帮助,或者称为官官相护,今天你有事我帮衬,明天我有事你才会帮衬我。陈县令当然是想帮张县令的,奈何一时半会没找到理由对付马家。正在这风口浪尖,突然马家就自己把机会送上门了。
陈县令轻咳了一声,在案桌后面坐直了身子,冷哼一声道:“姓齐的,你说这三个人投入了马家?”
齐管事低声道:“是!”
“你要帮他们改户籍?”陈县令开始冷笑。
齐管事还不知道出了问题,仍然恭敬地道:“是!”
“大胆!”陈县令将手中的惊堂木往桌子上一拍,“啪”地一声巨响,还真是惊堂木啊,好大的声音,吓得齐管事全身一颤。
“此时正在春赋时节,你带三个人来改户籍,哼!如此作派,分明就是想要‘诡寄’。”陈县令大声道:“你简直是罔顾国法,岂有此理!”
“咦?”陈县令这一番话说得齐管事全身一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这陈县令没有少收马家的孝敬银子,怎么“诡寄”这么点小事也计较起来了?
刘管事虽然对着家里那些长工短工呼来喝去,一幅了不起的样子,面对着一个朝廷七品大官,却全身抖得像筛糠,颤声道:“县尊大人……这事儿……咱去年、前年……不是都办得好好的吗?怎么今年……”
“哼!”陈县令冷哼了一声道:“今年有个同僚送给我一本书,书的名字叫《兴革条例工属》,这本书里记了海瑞大人的训示:本县诡寄女户奩田等项,悉行禁革,俱不准冒免。”
朱元璋听到“有个同僚”四个字,心中闪电般一亮,心中暗暗好笑:齐管事,这下你要糟,如果我所料不差,肯定是澄城县的县令张斗耀出手了。谁叫你们不动脑子乱打架,连邻县知县的面子也敢扫,这下子看你怎么收场。如果你够聪明,现在就什么也别说了,赶紧告罪闪人,带着三个乡农撤退。要是你够傻,就再争取一下!
齐管事心里咯噔一声响,暗叫古怪,可惜以他的智商,实在想不通县尊大人这是在唱哪一出戏。如果是有大智慧的人,搞不懂想不通的事,就不能急着去做,应该赶紧回家想清楚。但齐管事的聪明只是小聪明,实际属于够傻的一类,他决定再争取一下:“县令大人,您和咱家大少爷的交情不是挺好的吗?何苦在这事儿上为难咱们马家?”
陈县令心中冷笑:你家大少爷再怎么和我交情好,也只是个普通士绅,张县令和我,那是同朝为官啊,我不帮他难道帮你们?再想深一层,得罪张县令的事也不会是马家大少指使的,因为马大少这人做事沉稳老辣,怎么可能去得罪邻县的县令,肯定是马二少在胡闹,我怎么可能卖马家二少那个纨绔废物面子。
他再次将惊堂木一拍,喝道:“来人啊,把姓齐的后面那三个刁民拖出来,他们妄图以‘诡异’逃脱税赋,给我重打三十大板。”
“是!”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跳了出来,将那三个老实巴交的村民按倒在地,木板子落下,打得屁股噼啪作响。
齐管事脑门堵塞,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陈县令的手又一挥,下令道:“这姓齐的当堂明言想要诡寄,简直口无遮拦,给我掌嘴十下,叉出衙去!”
两个衙役冲了上来,一把提起齐管事,左右开弓,噼啪噼啪就是十个大嘴巴,抽得齐管事晕头转向,搞不清楚东南西北,直到被人拿棍子叉出大堂时,他还茫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朱元璋和杨超两人跪在旁边,倒是没有被人对付,因为这事儿和他们两人不是直接相关,所以也没人理他们。杨超吓得尿都差点流了出来,打了几个滚,扶着齐管事就要退走。
朱元璋则悄悄地移动到了大堂的门口,看着齐管事满脸茫然之色,决定点醒一下这个笨蛋,以免他再带着自己来受辱。他突然扬声对着陈县令问道:“县尊大人,小人想向您打听一件事儿,送你《兴革条例工属》这本书的同僚,是谁啊?”
陈县令那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突然面容一整,一双眼睛刷地一下盯在了朱元璋的身上。
咦?姓齐的不太聪明,但他带来这个家伙有水平!陈县令精神一振,既然对方有明白人儿,那就把话说明白吧,我就是要帮澄城张氏整你们,你们若是有本事,就赶紧去搬救兵吧。陈县令转过头去紧盯着齐管事,嘿嘿笑道:“送我《兴革条例工属》的同僚,是澄城县令张斗耀,姓齐的,你听明白了吗?”
齐管事顿时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今天为什么要挨十个大嘴巴,他感激地看了朱元璋一眼,然后转身对着陈县令跪拜到地:“谢县尊大人提点。”
十四、朱八的妙计
退出县衙门,齐管事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其实……要好看也不可能好看得了,他被人打了十个大嘴巴,现在两边脸颊都变得通红,手指印在脸上横竖交错着。他转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三个乡农,大骂道:“杀才,不是为了你们这三个杀才的破事,老子至于被人羞辱吗?”
三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刚刚才挨了一顿板子,现在又被齐管事骂,吓得唯唯诺诺,不敢接口。
齐管事又转过身去,一脚踢在杨超身上,骂道:“你这废物,半点用处都没有,不懂得给我分忧。”
杨越见齐管事心情不佳,也不敢说话,乖乖退到一边。
“朱八,还是你有用,要是不是你最后那一问,我被打了都不知道为什么挨打。”齐管事愁眉苦脸地道:“这当官的说话实在太绕弯了,我哪听得懂?”
朱元璋面无表情,这时候不能笑,否则就是对上司不尊敬。也不能安慰,因为上司怎么可能需要下属的安慰?这会使他损失威严。甚至不能帮着他骂县令,因为齐管事自己都不敢骂,你要是帮着他骂人,就会嫌你没大没小,不懂得做人。
“你怎么想到问这么一句的?”齐管事奇道。
朱元璋低调地道:“那本书的名字有点奇怪,我就上了心,其实也不是很懂,凑巧问到。”轻轻将这个话题带过之后,朱元璋顿了顿,又低声道:“齐管事,看来咱们上次去打任村的人时,就埋下了这个果子了,这次是被人家抓住了机会报复,我只有一个地方不太明白。”
齐管事皱眉道:“什么地方?”
朱元璋指了指县衙门的高墙厚门,低声道:“咱们明明知道任村的人有澄城县的县尊大人做后台,官官相护……为什么还要去和对方打架呢?不是应该好好相处才对吗?”
齐管事叹了一声道:“是二少爷吩咐的,他说……任村那帮王八敢捞过界,就狠狠揍他们,让他们知道咱们白水马氏不是好惹的,如果出了事,他来兜着……咦?对啊,现在不就出了事了吗?咱们赶紧去找二少爷去。”
齐管事赶紧向家里跑,朱元璋心中暗叹,根据他调查回来的情报,这个马家二少爷马智彬完全就是个被宠坏了的浑小子,看来这次打架,完全是出于他的冲动地胡闹,齐管事回去找到马二少,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事呢……也罢,我就怕闹不出事,有事对我来说反而更有利!
一个时辰之后,朱元璋跟着齐管事又跑回了马家大院里来,齐管事先打发三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回家去,等事情解决了,再来“诡寄”,那三个农民满脸都是愁容,似乎对“诡寄”不成非常失望的样子,其实朱元璋知道,这三人一出马家大院,马上就要去找李家、或者孙家、或者张家,反正随便找个士绅家“诡寄”进去,现在脸上的愁容全是做给齐管事看的罢了,他们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老实,若是真的老实,又怎么懂得“诡寄”?
齐管事带着杨超和朱元璋,走到了前院的大门口。这是马家的正大门,又宽又高,漆了深沉的褐红色,门上还有一块大匾,上书“马府”两个大字,这两字烫了金边,彰显马家的财势。
在马府大门前还插着一根高达十米的石杆,青石为料,尖顶,分了四个节。这种石杆有个名堂,叫做“进士杆”,它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插的,要考中了“进士”,才有资格在门口插上一根。杆上会刻着谁谁谁,在某某年考中了进士。现在这根杆上刻的,就是马老爷马天元的名字,这是属于他的进士杆,可惜他的两个儿子没有再给他插两根在门口。
进士杆相当于一种保护伞,有这么一根插在门口,就表示这一家人曾经有人做过官,或者正有人在朝中为官,宵小鼠辈就不要来招惹这家人了,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就算本地县太爷看到这根进士杆,也得行个礼,表示一下对前辈的尊敬之意。
齐管事和杨超看着进士杆,满脸羡慕之情,这玩意儿代表官老爷的身份,要是自家门前能插上一根……啧啧!
朱元璋跟着他们一起流露出羡慕的表情,但心中却并不以为然,前世他以区区放牛娃的身份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进士杆看不进他的眼里。当然,这并不是说朱元璋不尊敬读书人,其实他是很明白读书人的用处的,要治天下,必须得有读书人。这个天下不可能靠一群文盲来管理,那样搞的结果,就是第二个元朝。
三人站在前院门口,不敢直接进去,这前院原本是马家大少爷办公的地方,二少爷则只能管内院,现在大少爷去了西安府管理那边的家族产业,前院内院都暂时交到了二少爷手上。齐管事对着门房陪笑道:“麻烦通报一下二少爷,就说我有急事儿找他。”
门房转了进去,不一会儿又返了回来,对着齐管事勾了勾手:“二少爷叫你进去。”
三人进了大门,向着大厅上走。进门就是宽阔的前院广场,场边放着兵器架子,几个青衣小帽的马家家丁在院子里活动,青砖铺成的大道一直从门口铺到前厅,齐管事低着头走进厅里,对着厅里大声道:“二少爷,齐橙来了!”
“进来吧!”二少爷怠慢的声音从厅堂里飘出来,三人走进厅堂去,只见二少爷歪坐在首座上,旁边有个丫鬟在给他使劲锤着脚,桌边放了一个水果盘,咬了一口的苹果在盘子里溜溜地转。
齐管事苦着脸道:“二少爷,咱们家今年没法接纳来‘诡寄’的乡民了,起码要少收百亩田地。”
“嗯?你说什么?”二少爷翘了翘腿,不满地道:“为什么?是那些乡民不愿意投寄到咱们家吗?切,他们不想投,我还不想要呢,尽给我找事儿。”
齐管事赶紧道:“不是这样的,是澄城张氏在中间捣了鬼。”他飞快地将县衙门遭遇讲了一遍,其中不乏添油加醋,说他如何据理力争,如何被县令打了耳光,他如何灵机一动,想到了是张氏在其中捣鬼……总之这一番故事讲下来,把他自己形容得忠心耿耿,机智勇敢,至于朱八提醒了他一句的事儿,他半句也没提。
朱元璋在旁边听得好笑,但也不出声点破,这点小事就让齐管事顶替了去吧,反正于自己来说也没什么关系。
二少爷听到一半,就已经沉不起住气跳了起来,直到齐管事讲完,他已经在大厅中间气得上窜下跳,满面愤然:“澄城张氏居然敢玩这一手?不就区区一个县令么?居然敢来插手咱们家的事,本来几个‘诡寄’可有可无,百亩田地我也没放在眼里,既然是澄城张氏捣了鬼,我还真的非要不可了。”
齐管事大汗,这二少爷年少轻浮,做事冲动,他是知道的,看到二少爷又要冲动,他赶紧道:“二少爷,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打上门去呗!”马二少爷怪笑道:“他是官,他有权力,但是有权力不代拳头有力,咱们家里有王二,他张家能找出什么人来对敌?齐橙,你带上王二,再多带点人手,打着咱们家的旗号过去,把张斗耀打成个猪头,看他还敢不敢来管咱家的‘诡寄’。”
齐管事大汗:“这个……似乎不太妥当吧?袭击朝廷命官是条大罪。”
“我怕他个屁。”马二少爷大叫道:“我爹爹也当过朝廷命官,进士杆儿还插在院门口呢,他老人家当年那一批同僚和学生,现在个个都是朝中重臣,我打了一个区区县令,就不信谁敢来治我家的罪!”
“这个……老爷确实当过朝廷命官,也在朝中有些人脉……但是,老爷他已经致仕了,这人走茶凉……”齐管事劝谏道:“恐怕有些人情不太好使了。”
二少爷哪里肯听,哼哼道:“他让人打你耳光,不仅仅是打你耳光那么简单,主要的目的是扫我马家的脸面,这脸面问题,宁死不屈,说什么也是要打回来的。”
话说到这分儿上,齐管事也知道没法劝了,他心中有点害怕起来,要是为了自己这几个耳光,惹得二少爷找人打了邻县的县令,只怕事情要闹大。闹大的结果就是无法收拾,最后老爷出马,凭着老牌进士的面子保住二少爷,但自己一定会被扔出去当个替罪羊……苦啊!
这时杨超突然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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