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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泪-第1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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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花苞图案。两者真是相得益彰。拐角处地楼梯。不管是踏板还是扶手。都被擦得亮闪闪。一看就知道是打过蜡并且得到了长期地小心护理。与大门相连接地小客厅里。壁炉里地余灰被清理得不留一丝痕迹。而且壁炉架上地白色大理石都是干净得一尘不染。镶有高级护墙板地墙上。挂着几幅肖像画。中间是如今整个世界都熟知地奥登尼亚地领袖卡尔·海因茨首相。而旁边那几幅。都是瓦莱里安家地珍藏。有地是先祖地画像。还有地则是祖先地收藏品。里面有一张长沙发以及两张单人座椅。上面地缎子和丝线看上去跟新地一样。令人怀疑它们到底有没有被人使用过。
伊格尔看着这一切。这是他在前线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梦见地家啊!他缓缓摘下钢盔。身体不由自主地靠着墙。他很想坐下来。甚至很想睡一觉。因为他怕这不是真地。只要自己一醒过来。这些如此熟悉地画面都会消失。
有佣人发现了他。惊喜之余。赶紧去通知这家地女主人。而当伊格尔还在打量这些布置地时候。就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响声。好像还伴随着有人开门地声音。紧接着。从二楼地楼梯下。出现了一张可爱地笑脸。那张笑脸地主人脚不停步地跑过来。张开纤细地手臂。抱着伊格尔地脖子。
“伊克哥哥!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凡妮……”
伊格尔并不适应这种强烈地拥抱。他下意识地推开对方一点。这才看清楚自己地妹妹。两年不见。凡妮莎已经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一个14岁地小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他地面前。光滑且散发着清新香气地发辫垂在肩膀上。皮肤白皙。眼睛里充满着兴奋地亮光。注视着自己归来地哥哥。
“哥哥,我想死你了!”
凡妮莎好像根本没看见对方身上那身破旧的军服,与年轻人脸上未刮干净的胡子,只是一个劲儿地诉说着自己的喜悦。伊格尔将她的双手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来,眼睛也稍稍移开,看着别处。
“凡妮,你让一让。”
少女发现兄长并不像自己那样兴奋,于是迟疑地松开双臂,又看着对方坐在地板上,手搭在膝盖上握在一起,好像一个陌生人似地看着这个家。伊格尔把步枪靠在墙壁上,然后又问:
“家里好吗?”
“好,都好。”凡妮莎好不容易见到了兄长一肚子话要说,但看到对方这样,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哥哥,你……累了吗?”
伊格尔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时,他的所有弟弟妹妹都跑下楼,来迎接他了。威廉看起来长高了,好奇地打量着哥哥的步枪和那身军服;科萝琳和科迪莉亚则还是像以前那样,说个不停;莉莲和苏茜扯着哥哥的袖子,非要他抱不可。大家嚷成一团,除了伊格尔。
“伊克,是伊克回来了吗?”
一个清晰的女声传来,让孩子们都不约而同地降低了自己的声线。伊格尔和他们一起朝走廊那边看过去,那里出现了一个苗条修长的身影。伊格尔站起来,看向对方。
“我回来了,妈妈。”
“噢,全能的主啊……”
玛戈特·瓦莱里安好像是从佣人那儿得到消息,刚刚从后面的庭园那儿进来。她眼含泪水地看着面前的长子,伸出手将对方抱进自己的怀中。
第二十一章 不一样的家(2)
“伊克、伊克……”
将头靠在母亲肩膀上的伊格尔,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他希望在借由母亲的怀抱,可以将脑海中那些可怕的场面一一忘记。但很显然,这不是刹那间就能做到的事情。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为什么不向家里先说一声呢?我也可以派人过去接你呀?你是走路回来的吗?一定累坏了……”
见到儿子从前线平安无事的归来,一直禀持着上层社会教养的玛戈特·瓦莱里安也忍不住问个不停。她泪流满面,手也抖个不停,可想而知内心有多么激动。而在母亲的感染下,几个年纪较小的孩子也哭起来。凡妮莎只是扁扁嘴,没有流泪,但眼睛也一直看着哥哥不愿移开。
“伊克,你还好吗,是不是受伤了?”
面对着母亲殷切的询问,伊格尔却并不怎么激动。他摇摇头,努力做出一副令人安心的表情。
“我没事,妈妈。只是因为得到了休假,所以先回来了。”
因为不想让家人担心,所以他没有说出自己在回来前曾经在战地医院治疗了两个多月的事——即使说出来,也没有一点用处,他是这么想的。家人那热烈的眼神令他觉得不习惯,而周围的家居摆设,也令他非常不适应。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接受着家人的拥抱与问候。
在一家人团聚、激动稍过后,女管家也带着佣人们,来向少爷问好。伊格尔勉强应了几句,他本以为见到家人,自己的一切不适就会全都消失。但没想到,现在那种不适感更加强烈了,他只想一个人呆着。可能是觉得儿子一脸疲倦,所以副首相夫人在擦去脸上的泪痕后,又吩咐佣人:
“去准备准备,放好热水,将熨好的衣服拿出来,还有,叫厨房多预备一些菜肴,今天的晚餐要丰盛的!”
女管家安娜莉恭谨地领命而去,随着副首相长子的归来,这个家的佣人今天又要忙碌好一阵子了。玛戈特·瓦莱里安虽然哭了,但脸上的妆并没有被弄脏。她看上去还是那样保养得当、那样美丽动人。伊格尔打量母亲一眼,她像往日那样盘着长发,穿着一身连衣裙,脸上的妆化得恰到好处。那身连衣裙,是这家女主人衣柜里最寻常的一件,但伊格尔知道,这“寻常”的裙子,是普通的平民女子用一个月的工资也买不到的。孩子们身上的衣服也一样,看起来很普通,但剪裁得很花心思,而且所用的布料都是上等品。相比之下——伊格尔看看自己那身洗得有点退色并且袖口打着补丁的军服、自己那沾满尘土的长统靴、还有那支与此地氛围格格不入的步枪,他不禁觉得自己看起来一定很像个小丑。
“好啦。孩子们。哥哥刚回来。一定累了。快上去。泽娜还在等着你们。不行。现在得让你们哥哥好好休息。”
在妈妈地连哄带劝之下。孩子们只好先上楼去。看到大哥今天回来。人人高兴。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功课。在孩子们走后。副首相夫人又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地长子。说:
“我们每天都在数日子。为地就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家。现在总算好了。全能之神听到了我地祈祷。将你从战场上带回来了。伊克。你在那边受过伤吗?你一定过了不少苦日子吧?”
妈妈。我应该怎么告诉你。在那里只有死人才能享受真正地幸福。如果你受伤了。那么就意味着地狱般地折磨正式展开了。伊格尔这么想着。但嘴里却说:
“我没事。妈妈。瞧。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但玛戈特·瓦莱里安在激动之余。总觉得儿子地态度与往常很是不同。除了劳累之外。似乎还有别地东西。阻止她与儿子地心靠近。
“在那儿,一定不好过吧?伊克,告诉妈妈,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怎么样?还能过得怎么样?每天都要忙着如何自保、以及因为要自保而如何将冲到面前的敌人活活打死。每天睁开眼,几乎都能看到自己的同伴脸色发紫、开始肿胀的尸体躺满一地,又能怎么样?
“我挺好的,妈妈。”
“可我听说,从前线回来的人,好多都得了刺激,有的人甚至精神出了问题。他们都说,战场上非常可怕——”
可怕?只是可怕?能够受到刺激,兴许还是件好事吧?像现在的自己,又到底算什么呢?当那些场面日复一日地出现在你眼前,而你又对此无能为力逃也逃不掉的时候,就只能去接受那一切——那个如同地狱般被歪曲的事实。
“不是这样的,妈妈。”
伊格尔打断了她的话,因为他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母子俩边说边穿过走廊,上了楼梯之后,窗上的白蕾丝布帘被吹得不住拂动。窗外阳光明媚,正是春天的好时光。伊格尔往那儿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可那过于明亮的光线与那白色的窗帘,使他赶紧闭上了眼睛。直到离开那扇窗户,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才睁开双眼。
“好了,现在已经到家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伊克,你的房间我每天都让人做清洁,为的就是等你回来。当然,你的东西我不让人动一点,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它们。”
副首相夫人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紧紧拉着对方的手不愿松开。在浴室里,佣人已经准备下热水、毛巾和衣物,就等着这间房间的主人来享用了。玛戈持·瓦莱里安在儿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离开了。儿子回来,她要忙的事还多着呢。只是不知为什么,刚才在儿子身边时,伊格尔好像不是很喜欢这种方式,还一直想离自己远一些似的。不过,现在看到了儿子回家,玛戈特·瓦莱里安心里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完全抛之脑后。因为现在的她,只想着要如何才能让儿子在家里过得舒舒服服,就像以前一样。
“我们一家人,终于又在一起了。”
脑海中不时地掠过这个念头,让副首相夫人的兴致更高了。她不停地吩咐这个、吩咐那个,让佣人和管家将事情办好,为的是只求让儿子满意。
在楼上,伊格尔望着自己的房间。当父亲成为奥登尼亚胜利党的要员、它的副首相时,自己一家人才搬进这所宅邸里。伊格尔以前就不喜欢那些花哨华丽的装饰,所以房间里除了一些必备的家具外,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墙壁上挂着他在学校里赢得的奖状和证书,书桌上的照片里,那个年轻人笑得一脸灿烂。伊格尔看着那张照片里的自己,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不认识的人。
第二十一章 不一样的家(3)
书桌上,那盏陪伴他渡过许许多多个夜晚的台灯,仍然静静地放在那里。白色上描着茶花图案的陶瓷灯罩光洁如新,镇纸压在一叠信纸的一角,不管是哪里都看不到灰尘。一切就像自己离开时的那样,一点都没变。
伊格尔走到书桌和扶手椅前,盯着那些信纸。一抬头,旁边的书柜里,也放着众多书籍。有不少是伊格尔喜爱的作家的著作,以前他一直梦想着要把这个书柜填满,之后再买一个,好放更多的书本。年轻人随手拿了一本有着烫金硬皮封面的书,那是一本诗集。拿在手里,伊格尔觉得拿着它的感觉,比不上拿着一杆枪更舒服,又把它重新塞了回去。书桌上的小水晶花瓶里,放着一束淡蓝色的绣球花。可见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时日,佣人每天都会来房间里打扫、换上鲜花。
这就是自己的房间,自己曾经在这儿写过多少的文章、多少的诗篇啊。但如今在战场上得以活命归来的伊格尔,只是事不关己地看着,看着这个属于他的房间。将背包放在一边,伊格尔走进浴室。浴缸里的水仍然热气缭绕,使白色陶瓷洗手盘上方的镜子都变模糊了。
伊格尔将那身脱下来的军服和腰带扔在洗衣篮里,他不经意地看一眼镜子,却被吓住了。因为在镜子中央,出现了一张瘦削、黝黑的脸。他此时正一脸惊恐地瞪着镜子外的伊格尔。这是自己吗?仅仅过了两年,自己竟成了这副样子!伊格尔逃也似地离开镜子,进了浴缸。热水的温度令他的皮肤一时难以放松,整个人都直打颤。瞧他那样子,会让人以为他不是在洗热水澡,而是浸泡在刺骨的冰水中。
“放松点、放松……”
年轻人在心里默念着,同样试着去接受那种有好长一段日子都不曾接触过的温度。在前线的时候,能洗上澡的次数少得可怜,更别说是洗热水澡了。在跟战友聊天的时候,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回家以后,首先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把污垢全搓出来,然后用热水把自己完全包围住,直至躺得舒服了才起来。没想到,现在自己终于躺在热水里了,却是这副德行。
伊格尔一边想着,一边用那干净透明的水清洗着自己。不知是不是热水的蒸气跑上来,他觉得眼睛里涩涩的。不过很快,他就没有那种感觉,而是继续仔细而彻底地清洗身躯。
那天,他在浴缸里整整坐了一个小时,直到热水已经完全变冷了才出来。擦干身体,换上佣人早已放置在一旁的干净衣服。那是伊格尔以前穿过的衣服,现在变得有点不合身了。伊格尔又刮了胡子,当他再次出现在镜子里的时候,才总算跟以往的那个自己找到了相似之处。只是眼中的神情依然是陌生的。
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窗外天色渐暗。伊格尔注视着自己的床铺,床单枕头还有被褥都干净依旧,他一下子倒在上面。随着弹簧床垫把他微微抛起随即又平复下来,伊格尔觉得自己全身似乎都要瘫在这张床上了。两年,足足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不是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就是睡在冰冷肮脏地泥地上。每当他与艾吉挨在一起,在战壕里迫使自己入睡的时候,都会告诉自己:自己是睡在家里那张床上,自己睡得很香。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睡不着。而随着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多,他也习惯了睡泥地、雪地甚至是更糟糕的地方,一张普通而舒适的床,成了不可及的奢望。而现在,它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伊格尔好像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给补回来似,躺在上头不愿动。
床单是以前的床单、枕头也跟以前一样高低适中,伊格尔全身的劳累此时好像要释放出来似的,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合上眼睛,希望进入梦乡。刚一闭眼,一片茫茫的白色出现了。在那洁白到刺眼的光芒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着。那是什么……是黑色的,跟泥土一样……人的手、脚,还有头,躯干,一点点露了出来。好多……好多……全是在那底下,在白色的底下……堆满的,像山那样高,他们……艾吉他们全都在那里面……白色,把一切都覆盖了……艾吉……大家……
睁开眼,没有开灯的卧室一片黑暗。伊格尔坐起来,他已经不想睡了。刚换上的衬衫,后背被水滴沾湿了。伊格尔离开了那张床,又再看看这个在黑暗中的房间。这儿确实是什么也没变,但是他好像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来到楼下。佣人们都面带笑容地跟他问好。祝贺他地平安归来。伊格尔心不在焉地应着。来到与餐厅相连地小客厅。玛戈特·瓦莱里安正坐在里面。与女管家商量着事情。一看到他进来。副首相夫人脸上又流露出平静而喜悦地神情。安娜莉在跟伊格尔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伊格尔坐在母亲对面地沙发上。视线落在茶几上。
“洗完之后觉得舒服点了吗。我地孩子?”
“是地。妈妈。”
伊格尔仍旧看着茶几上。那里摆放着一瓶用玻璃罩罩着地蜡花。娇艳欲滴。不仔细看。都分不出真假。底下铺着一张白色方巾。白得令一切逊色。为什么家里会那么多白色呢?难道母亲她们地喜好改变了吗?
不知道伊格尔在想什么地副首相夫人。一直在看着自己地长子。她轻声说了一句:
“坐过来。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
伊格尔依言坐到对面去,坐在母亲身旁。这个距离,他们彼此能互相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伊格尔可以闻到那股淡淡的香水味。玛戈特·瓦莱里抚摸着儿子额前的头发,轻轻地说:
“你变得更结实了,伊克。刚开始,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没错,自己又何尝不是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家人来了?虽然他们的样子一点也没变。他又听到妈妈柔和的声音:
“现在好了,我们在一起了。伊克,在前线的时候,想家吗?”
伊格尔无言地对上母亲的视线,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对方。为了不让自己被折磨得发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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