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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沉璧-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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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临轩手里掐着一个小小的花苞儿,大概是刚才一直抬用力,花苞儿已经扁扁的躺在他手心里,他眉头一皱很是厌恶地将那残花扔在地上,可掌上仍旧沾上了明显的花汁儿。
  他不是故意偷听,只是看书看得腻烦,宫女们又不停来问他端午怎么给宫里回话之类的琐事让他不胜厌烦,索性就屏退下人找了这一处安静的所在静静坐着。然后,卫林下她们来了,她们因说着话没有留意这边,所以没看见他偷偷拨开两片紫藤叶子盯着她们。
  奚临轩想,栗薇姮真是太过天真,难道她没看见卫林下低头看花苞儿时候的笑容么,有些涩,于是,他明白了,那个没有礼貌的名为奚照庭的诸侯王太子竟也是卫家小姐的心上人。
  “蠢。”奚临轩轻声说了句,像梦呓,也不知道他指谁。
  卫林下对着面前的绣布在踌躇,半晌才动手配好线,拿起针慢慢的绣,有些心不在焉,这是第三个了吧?这是最后一个,以后绝不帮栗薇姮了。
  绣布是天空蓝,要绣上一只翱翔的苍鹰,并不好绣,要费她不少的时间,可这香囊佩戴在奚照庭身上很好看,卫林下两边嘴角上翘微微笑了,有些羞涩,随即又轻轻叹一口气,好看又能怎样,谁不知道奚照庭喜欢栗家小姐呢?想到这儿卫林下放下针线走至平日里常坐卧的书案边,伸手在案下拿出一本书来,翻开,看了几页又把书收好仍旧回去拿起针线和绣布仔仔细细的绣,虽然从她小时候玉墨就伺候在她身边,可仍旧想不通小姐这是在做什么。那书上的字不知道是何意,每次小姐若有烦心事看两眼那书就心平气和了,看样子与她平日抄的经书又不同,玉墨有些奇怪。
  人之在世,不过区区数载,比之浩荡历史,不过如蜉蝣之朝生夕死,又何必苦苦纠结于小儿女的情长气短,如书中的侠士,对酒当歌义结金兰豪情满怀才不愧对这短短岁月。
  卫林下如此劝慰自己,一时便收回了心思仔细绣那香囊。
  3
  借口陪伴奚照庭读书而离家多日的卫风致回家了,右边脸上一道红红的痕迹,他说是不小心被柳条刮的,神色有些躲藏,任卫太傅再问也不肯多说一句,卫风致还带来了霍王太后的话,说卫夫人好久不到宫里走动了,也没人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卫夫人听完这话便看看卫太傅,卫太傅拈着胡须若有所思,卫风致的眼神在爹娘之间飘来飘去最后一转落在妹妹卫林下身上,嘴角一勾眼梢一吊,笑了。他的笑很夸张,想不注意都很难,所以,平日里沉默不语的皇子殿下也瞥去了尊贵的一眼,自然,他也看到卫风致是对着卫林下笑的。
  卫林下从容地看回去,卫风致便又发出“嘿嘿”的怪声。
  “我瞧哥哥脸上那道红印有点像爹爹家法的那条皮鞭呢,娘,您看像不像?”卫林下口气里透露着关心。奚临轩便侧目往卫风致脸上看去,似乎,果然是皮鞭形状,还是几股皮子编起来的那种。
  卫风致的脸腾地红了,指着卫林下:“你胡说什么,明明是柳条……”
  “哦,柳条,宫里又引了新柳种了,看样子很稀奇呢。”卫林下缓缓说道。
  在四人八眼的关注中卫风致匆匆向奚临轩和自己爹娘一拜就落荒而逃了,奚临轩也称告退,推轮椅的太监问:“殿下,这就回房么?”奚临轩没作声只略微侧了下头,太监忙闭了嘴。
  奚临轩在想,为何卫风致提到老太后的时候会用那种看热闹的眼神看卫林下呢?还有,卫氏夫妇,虽然他们只是快速交换了下眼神,可,他眼睛很好,不仅看到了,还看仔细了,难道这卫林下身上有什么说法不成?能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奚临轩想不明白,不过他并不在意,毕竟于他来说,除了皇宫里他那不得宠、每日里兢兢战战活着的母亲相比其余的都是不用在意生死的人,包括给了他尊贵血统却没有相应尊贵地位的男人,皇帝。他的兄弟们叫他父皇,可他是宫婢所生,没那个资格,即便那个人允许……他也根本没机会叫出口。他的父亲他只远远地看过一回,十五年,只看过一回。
  “砰”!扶手上这重重的一下令轮椅立刻停了,小太监哆嗦着试探开口:“殿下?”
  “闭嘴。”奚临轩的声音很是冷硬。
  小太监闭了嘴,几乎连自己的气息都一并锁在了胸腔里不敢呼出一点,生怕惹着了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
  端午之前,霍王派王太子奚照庭来卫府恭请奚临轩入宫过节,奚临轩生来便讨厌人多热闹的地方,本不欲去,忽然想到那晚卫风致古怪的笑,想想便应了。卫太傅和卫风致彼时不在府中,奚照庭便觉无趣,又因和那京城来的古怪皇子不投脾气所以也就不愿多待,匆匆请人上轿而去。
  轿帘落下的刹那,奚临轩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香囊”二字,往奚照庭袍上一瞧,果然,一只天空蓝绣着黑色雄鹰的香囊垂挂着,香囊下端用五色丝绦拴着一块儿玉饰,大概用的时间不短,已经不那么光鲜了。
  轿帘落下,奚临轩冷冷扯了个嘴角,奚照庭喜欢栗薇姮,栗薇姮看起来情窦未开,卫林下喜欢奚照庭,奚照庭并不知道,似乎,也很寻常的一段公子小姐情事。
  他不喜欢那香囊上的鹰,甚至,憎恶。
  皇子殿下进宫住了两天之后便是端午,于偃人,这是一个需要大肆操办的节日,奚临轩也像一贯讨厌其他事情一样讨厌这个节日,无论何种原因,他极度讨厌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坐在轮椅上,奚临轩冷冷看着眼下的乌鳢湖,那里正有许多贵族子弟组成的队伍在赛龙舟,岸边有许多呐喊助威的人,自然,许多是衣着光鲜靓丽的官宦小姐。
  奚临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眼便看到了得胜龙舟船头站着的奚照庭,他正得意地对着岸边挥手致意。他看见奚照庭的目光往这边阁上来了,那边栗夫人身边的栗薇姮正高兴地说:“昭暄哥哥赢了!”
  声音仍旧欢快如黄莺出谷,奚临轩却忽然觉得吵,正皱眉头,栗薇姮跑到他面前,满面喜色,她漂亮的杏眼弯得更像新月,她拉住他的手说:“昭暄哥哥赢了,赢了。”
  栗薇姮的手很小包不住他的手,她的手很软,柔若无骨一般,奚临轩不喜人碰触他,可眼前这张笑脸却让他无论如何也发不起脾气来,他愣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显然,栗薇姮也回过神,脸霎时就红了,这让奚临轩想起了水蜜桃上那一抹透着鲜亮的柔红。栗薇姮低着头跑走了,大概那边的女人们也看见她高兴的忘乎所以的表现了,所以那边又有一阵笑声传来,虽然没有恶意但也令奚临轩不舒服,甚至有些着恼,他蓦地抬头望过去,穿过那些背影和侧影他望进一双眼睛里,眼里没有欣喜也没有嘲笑,似乎只是在转头时无意对上了他的眼神。
  奚临轩不移开眼神,那双眼的主人却移开了,仍旧安安静静地看向湖面,未几,奚照庭意气风发的到阁上来了,拿着他赛龙舟拔得的旗子向王太后和王后报喜,一脸的得意,奚临轩扭开头不去看。
  他也讨厌意气风发的人,因为那大概是他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
  看毕赛龙舟,老太后有些累了,说回宫歇着会儿晚上再游湖,宫女们扶她起身了,她便笑微微的抬手向卫林下示意:“哀家比不得你们年轻,这会儿得回宫歇歇。林下啊,来,送哀家回宫,顺便陪哀家说说话。”
  卫林下乖巧地去扶随太后下楼回宫了。
  奚临轩觉得这确实有点奇怪,在座的那么多位千金小姐,怎么就单单挑了卫林下?追随她们的目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奚临轩想,总有个例外,奚照庭,他打着送太后回宫的旗号跟在后头,旁边走着栗薇姮,栗薇姮正从袖口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奚照庭手里,他没瞧见他们的表情,但想必是愉悦的吧?
  正看着,栗薇姮忽然仰头往上看了眼,看见奚临轩正直直看着下面,她的头又立刻垂下,连脚下的步子都迈得大了。
  到了老太后的寿安宫,奚照庭便想溜了,今日端午,宫外定比宫里还热闹,几位大臣家的公子早早派家奴打探好了地方,就等着他赏脸大驾光临了,他可不想憋在宫里,玩得又不能尽兴。
  “照庭,站住。”老太后微眯着眼看阶下并肩站着的奚照庭和栗薇姮,“不陪王祖母说会话么?这么急急的又是要出宫野去?”
  “呵呵,王祖母,孙儿这是有正事要办,待晚些时候孙儿来侍奉您,这会儿您就放了孙儿吧,况且,有卫小姐在这儿陪着您又何须孙儿在旁?”奚照庭说道。他对卫太傅很尊重,他与卫风致交情还不错,可这不代表他就喜欢卫家的每一个人,比如,卫夫人和卫林下,现在自然还包括了住在卫府的那位怪里怪气的皇子。
  “你去吧,若出宫多带些人跟着,切莫与人动手打架,免得回来又被你父王惩罚。”老太后爱怜说道,对于这个嫡孙她还是十分喜爱的,管教也不那么严格。
  奚照庭笑着谢过了转身往外走几步发现栗薇姮没跟上来,于是便回头叫了声:“姮儿,还不走?”
  栗薇姮这才抬起头,他瞧见了她微红的脸便又大步迈回来,情急之下一手便探上她的额头:“姮儿,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热了?”
  栗薇姮摇摇头小声说道:“没,大概是刚才被太阳晒的。”
  奚照庭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还是老太后说了话:“薇姮若不舒服就留下来陪哀家说说话,或者到那边去躺一会儿。”
  栗薇姮更加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和奚照庭一块儿走了。
  卫林下站在榻边静静看着,看奚照庭已经换上的那个新香囊,仍旧是那样的蓝仍旧是那样的鹰,可惜他永远都不知道那是她熬了好几天才做好的。
  “林下,过了年你就十三岁了吧?”老太后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问道。
  “是,过了年就十三了。”卫林下恭谨答道,实际上,她并不是很喜欢和这位眼梢上挑的老太后独处,直至如今她也不解为何自她十岁起这位老太后便喜欢起她来,每每她随母亲进宫请安总被老太后叫到身边去坐,为这她不知遭了多少郡主县主的白眼儿。
  “嗯,好。”老太后笑着打量她,笑容愈发让卫林下有些不适,不知为何她竟想到了绣在奚照庭香囊上的鹰,那些狩猎时候稳准狠的嗜血的鹰。
  老太后又问了她些别的,比如近来读什么书、弹什么曲子、临谁的帖子之类,后来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十三皇子在府里可还好?不知他性情怎样。”
  “皇子殿下平日里除师从我父亲读书之外并不喜与人多言,小女寻常时候只在母亲处与闺房间来往并不曾与皇子多言,是以具体也不知他是怎样的性情。”卫林下说道。
  老太后了然地点头,忽而又笑。老太后毕竟年岁大了,聊了会儿便撑不住,宫女服侍她躺下歇了卫林下才出得了寿安宫。
  好好的问起十三皇子干什么?还笑得那样古怪?
  十三皇子的性格,卫林下便想起刚才一转头不小心看到的奚临轩的脸,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满脸的不屑,她不过是无意中与他对视竟被他狠狠瞪视,这样的人会是什么性格不言自明。
  卫林下想,是十三皇子因不良于行而被冷落导致这样阴沉的性格还是因为性格阴沉才备受冷落呢?她又想到,从十三皇子坐在轮椅上显现出来的腿的形状来看,那腿似乎还是完整的,那他是为何导致如今这种状况呢?难道是因为了受了伤令得性格大变的?
  “卫林下。”正思索着问题的卫林下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自然而然便站住了。眼前,太监小心翼翼推着的十三皇子。
  4
  “卫林下见过殿下。”她不是她父亲,所以该有的礼数自然何时都不可或缺。
  卫林下行了礼等着尊贵的皇子说一声“免礼”然后好站直身子,这曲着膝的形状并不舒服。
  对面没有一点声音,卫林下只得保持着屈膝的动作,一点儿也不颤,她有点不高兴,就连见霍王见老太后他们都不会如此难为自己,这个十三皇子真是好生奇怪,竟与她一个小小女子过不去。不过,卫林下还是有些拗脾气的,你想看我求饶或者怎样我偏不。
  稳稳地屈膝站着,两手交叠放在右腰侧,头也微微垂着,看起来十分恭敬。奚临轩稍稍往后扬扬头,想看清卫林下的表情,可惜,她正鼻观嘴嘴观心,脸上一丝愠怒都没有。
  卫林下觉得膝盖开始有点发酸的时候对面矮她一点的地方终于传来两个字。
  奚临轩没说“免礼”,他说“让开”,冷冰冰的,带着些厌烦。卫林下趁机再屈下膝道:“是,殿下。”然后侧身垂头立在廊边看那裹着骆驼皮的木轮轻轻碾过眼下的大青石地面。
  果然是,冷漠,还有,无礼,还有,不记恩,还有……想必也不用假以时日她会发现他更多的性格“特点”。
  端午之后,奚临轩又回到卫府,日子如常般往下过,卫夫人慈母之心开始泛滥,尤其说到端午那天的事更是感慨万千:“那么多王子公子的都去赛龙舟了,只有十三皇子他在岸上,唉,看那些人争先恐后的不知道他心里怎生难受呢。还有那些个什么夫人,皇子不过是有些不良于行,只是坐了个轮椅她们也要看了又看,这还不算,还要围在一处窃窃议论,真是丢我霍国人的脸面。”
  母亲这样一讲,卫林下大概明白为何那日奚临轩是那样的神色了。卫夫人又说:“十三皇子身上那只香囊太旧了,本想给他重做一个无奈近来身上又不舒坦,女儿啊,你手巧动作又快,不如你替娘给十三皇子做一只?”
  卫林下本来是拒绝的,这香囊可不是能随便送的礼物,可卫夫人又说,十三皇子与你哥哥同岁,同你兄长一般的,有什么不能送的,况且做好了也是用我的名义送。如此说,卫林下才答应了。因十三皇子身份特殊,绣什么图案让卫林下难为了半天,最后决定绣一树雪松,小小的一块儿绣布绣一棵松树并不是轻巧的活儿,往往一上午才绣出两枝树干,待好不容易绣完了端午已经过去了半月,晚上吃过饭,卫夫人将那香囊送给十三皇子,虽没指望能见着他感念的笑脸,但十三皇子只是淡淡点头示意太监接过去也着实让卫夫人有些尴尬。
  这个家伙真是冷心冷肠,不知什么才能打动他的心,枉费了她的辛苦,想想真是有些不值,卫林下想到,不自觉便看向太监手里拿着的香囊,琢磨着要不要改天去让卫风致偷回来……收回视线,不想又与那淡漠的眼神撞在一起,卫林下皱了皱眉便移开目光。
  这个十三皇子还真是让人难以喜欢得起来啊。
  六月的时候,卫家来了位娇客,当时卫风致正跟卫林下在后园讨价还价,好几个丫环寻了来说王太子来了找您呢,卫风致一把夺过卫林下手里的一小块儿碎银恨恨道:“这次就先便宜你,下次没这好事了。”
  “下次再说下次。”卫林下手里拿着她一直想看的《侠义录》,笑着目送卫风致远去:“下次你不要哭才好,呵呵。”
  耳边听到细微的声响,卫林下转过头,花藤后面正转出奚临轩,不知道他在这里多久了。卫林下忙把手里的书用袖子遮住不慌不忙跟他道了安。
  奚临轩盯着她的袖子看,难得与她说了句话:“卫小姐看的什么书?”
  “回殿下,是《诗》。”卫林下拿开袖子将书的封页给他看了眼。
  “哦。”奚临轩点点头,又自滚动轮椅从她旁边过去了,那边是一处亭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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