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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弦妃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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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对方纠结的眉宇,解忧的心情陡然放松,微笑道:「我没有思乡,只是在想贵国国王和我自己。我相信大王向吾皇求亲,并不是想要得到一场婚姻,而是想要一个保障;因此,身为和亲公主的我,不该有太多的期待。」
  她的话直接而坦率,让翁归靡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骗人的话也决定不再说。
  而解忧似乎并没期待他回答,才说完,就飞快地掉头,看了看天空和狂欢的人群,纠正道:「不对,我还是有很多期待的。既然已经来了,我就要尽快学会你们的语言、融入你们的生活。我喜欢草原和蓝天,喜欢草地上奔跑的牛羊和骏马;我要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让自己快乐,也让其它人快乐。」
  她神情认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将心里话告诉给一个认识不足一天的男人,也没有察觉她的话,竟让那个男人无比感动。
  翁归靡没料到,同样是年轻漂亮的大汉公主,这位却与前一位有着天壤之别。
  他对细君公主初到草原时,整日以泪相伴、哀怨幽歌的情景记忆犹新。
  那时,纵使王上付出全部时间和精力,小心地呵护她、宠爱她,也没能止住她的泪水。
  可眼前这位公主,即使面对国王的冷落,却一心想着她的「和亲」责任,想着要尽快融入他们之中、适应草原生活。
  对此,他怎能不感动?
  「只要公主有这样的愿望,就一定能实现。」他强抑着内心的澎湃回复。
  「你真的认为我能做到吗?」想到不愿见她的夫君,解忧不甚确定地问。
  「绝对能!」听到她不再称呼他的头衔,翁归靡双目迸发出热情的光芒。
  注视着他闪亮的黑眸,解忧既兴奋又怀疑地问:「我和细君是堂姊妹,细君来了几年,都无法融入你们的生活;我与你只刚认识,你如何能确定我不会像我堂姊那样哀愁悲戚、郁郁而终?」
  翁归靡神情专注地凝着她,毫不讳言地回答:「妳与妳堂姊不同。虽然我们刚认识,但臣下和族人们,都已经看到了公主的坚毅和勇气、开朗和快乐。试想一个喜欢草原和毡房的王妃,怎能不被她的子民爱戴?」
  没想到在这个莽荒之地,还能听到如此暖人心扉的话语,解忧激动地说:「希望大王也像你一样了解我。」
  说完后又觉得不妥,她赶紧补充:「我是说,我希望能与大王和睦相处。」
  「不必解释,我明白。」翁归靡温和地微笑。「两天后,贵国的送亲使节和护兵,就要返回大汉了,臣下希望他们走后,公主也能保持这种乐观开朗的个性,那将有利公主很快达成心愿。」
  解忧调皮地做了个鬼脸,装出愁苦的样子。「如果我的个性,在过去二十年都不曾变过的话,那又有什么理由担心它会在此刻忽然改变?」
  「说得也是。」她的话和顽皮的神情,惹得翁归靡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宏亮,解忧望着他英挺的面容,开心地问;「那我们呢?」
  翁归靡止住笑声说:「臣下陪同公主等留居夏都,秋分时再返王庭。」
  解忧颔首,她知道乌孙国由于气候差异显著,因此有冬、夏两个都城。
  特克斯城是夏都,而冬都赤谷城,距此地大约九百里,是乌孙国主要的都城。
  如此算来,她将在这里停留近两个月,不知国王是否会来这里与她相会?
  这时,一群乌孙少女涌来,将翁归靡拉起。
  解忧注意到,喧腾的人群正逐渐向场中心集中。
  数十名男女或弹拨胡笳,或吹奏竹笛,其它人则一圈又一圈地,围绕着巨大的篝火,和着音乐唱歌,跳起舞步简单,却节奏感强烈的胡舞。
  在少女们叽叽喳喳的笑闹中,翁归靡转身对解忧说:「公主一起来!」
  解忧摇摇手。「我从来没跳过舞,还是让我看看吧。」
  于是,翁归靡单独被姑娘们拉进了舞蹈者的行列。
  解忧惊奇地发现,踏着音乐的节拍,翁归靡高大的身躯竟一点都不笨拙;他刚劲奔放的舞步,灵巧的移动和旋转着,与他优雅的舞伴配合得十分有默契。
  更让她惊讶的是,不仅身为族长、翕侯和乌孙国相大禄的翁归靡在跳舞,就连其它王公贵族和长老,也纷纷出现在舞场上,安坐在原处的,只有她和邻座的大汉使节等。
  明亮的火光照耀着每一张快乐的脸庞,看着这些地位崇高的「大人物」,与普通牧民欢歌起舞,她被感动了。
  西域的苍凉和凶猛的草原狼也许令人畏惧,但却有着丰富多彩的生活;胡人的不拘小节和耿直豪爽,或者显得粗鲁野蛮,但却是能歌善舞、勇猛热情的民族。
  听着激昂欢快的琴声,看着纵情狂舞的人群,她的心,不由跟着富有变化的节拍跳动。
  「公主想不想跳舞?」
  芷芙的声音从篝火另一端传来,解忧用手挡着火光寻找她。「不想,我笨手笨脚的,那舞可不好跳。妳干么不走过来?隔着火焰,我看不见妳。」
  话音才落,芷芙已经从火堆后走来,在她身边坐下了。
  解忧拍掉她衣服上带着露水的草屑,笑道:「妳又跑去哪里探险了?先前我还看到妳与嫽儿在跳舞呢,怎么一转眼人都没了?」
  「跳舞没劲。」芷芙瞥了眼狂欢的人群,柳叶般的秀眉更弯了,小嘴严肃地抿起。「奴婢找人去了。」
  「找谁?」
  「译长。」
  「找他干么?」解忧追问,她知道芷芙性格内向,惜字如金,若想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事,就得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她牙齿缝里抠。
  「问他乌孙王为何怠慢公主!」
  解忧大惊。「妳真问了?」
  「没有。」
  「幸好没有。」解忧吁了口气。「人家都已经告诉我们,大王无暇脱身,特委派相大禄代为迎亲。兄代弟娶、弟代兄婚,这是他们的习俗。」
  「假的!」
  「为何如此说?」
  「奴婢偷听到他跟匈奴使节说,乌孙王没事,他不来,是因为他喜欢早已封为左夫人的匈奴女人,娶公主只是为了安抚吾皇。」
  解忧心头一黯,她知道芷芙曾随她的游侠父亲,在匈奴贵族家当过差,会说匈奴话,因此绝不会听错,而这恰好解释了,为何军须靡从下聘到迎亲,始终不曾出现的原因。
  原来,他所谓的「为国事忙碌」、「为早逝的细君公主和婴儿悲伤」等,全是欺骗汉皇的谎话、全是搪塞她的借口!
  「我就知道他迟迟不与我见面定有问题。」解忧平了平烦躁的心情,冷静地分析。「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只能听其自然,继续往前走,反正我从没想过嫁人。陛下送我来和亲,为的是联乌抗匈,保我朝边境平安,除了留下来完成使命,我别无选择。」
  「没有选择,也不该任人欺负!」芷芙紧抿双唇,一对明眸聚集怒火。「奴婢找那乌孙王去!」
  「不可!」解忧严厉地阻止她。「妳经历过家变,难道还不知道王权的冷酷和无情吗?且不说妳一个侍女地位低下,就算我的生命,又有谁在乎?我们去找他,能说什么?那是自取其辱、自寻死路!」
  「公主……」见她生气,芷芙慌忙跪起。
  「坐下,别引人注意!」解忧一把将她拉下,压低嗓子说:「我知道妳是为我打抱不平,可是我们初来乍到,言行举止无不关乎两国联盟,得谨慎。况且我真的不在乎是否得宠,保住汉乌联盟,这才是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奴婢听公主的。」芷芙为自己惹主子生气而感到懊恼。
  见她如此,解忧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安抚她道:「妳别为我担心,乌孙王还没见过我,等见过面后,我相信就算做不成夫妻,他也能成为我的朋友。」
  芷芙看着她自信的笑容,知道单纯善良的公主,目前还无法理解被夫君遗弃的痛苦,而她着实希望,那样的痛苦永远不会降临在美丽的公主身上。
  号角声响起,主仆两人向频频欢呼移动的人群,看了一眼。
  更多的人涌入草场,但她们无心理会,仍各自想着心事。
  对于婚姻,解忧没有太多期待和了解;因此,得知乌孙王喜欢的是匈奴公主,对自己毫不关心时,她除了略感失望外,并不觉得痛苦。
  相反地,她还松了口气。明白自己的处境后,她对未来就不会有过高的期望。
  尽管乌孙王娶她,就像她嫁给他一样,只是为了继续保持汉乌友好关系,但这反倒让她生出信心,有把握能在今后的生活中,与乌孙王和睦相处。
  既然他和她的目标一致,那么,他们有什么理由不能成为朋友?
  与公主的乐观相比,芷芙的情绪则十分低落和充满忧虑。
  公主虽然出身坎坷,但一直有亲人和朋友陪伴保护,因此心地纯净透亮、感情真挚无伪,对人和事,总是心存善意;如今她远嫁乌孙,却遭到夫君的冷落,今后的日子必定难熬。
  她发誓,要担负起照顾和保护公主的责任,绝不让公主受到伤害!
  「公主,快来看,相大禄与第一武士,正在比赛角力呢!」当又一阵牛角号声响起时,冯嫽兴匆匆地跑来禀告。
  「真的吗?走,去看看。」一听是汉朝颇为盛行的角力比赛,解忧也兴奋地站起身,拉起芷芙,就跟着冯嫽跑向人潮涌动的草场。
  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大吼着为比武双方助威,看到大汉公主到来时,人们都主动给她让路。
  解忧也不管别人是否能听懂,便一路道谢地走了进去。
  两个上身赤裸、头发散乱的魁梧男人,正互相紧扣着对方的手臂,头顶着头,在场心转圈子,而他们顿住、僵持不下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虽然看不到两人的脸,但解忧还是认出了翁归靡,并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因为他的对手比他更粗壮威猛,光那肌肉遒劲的肩背和黑亮的胳膊,就足以令人胆寒。
  然而,翁归靡忽然腰杆一扭,在暴吼声中,将对手摔倒在地。
  四周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解忧看到他直起身来,笑着对倒在地上的对手说了些话,那人翻身站起,却忽然伸脚想将他绊倒,而翁归靡则灵巧地抓住对方粗壮的腿,再次让对方狼狈倒下。
  男人躺在地上大声呻吟,但他的声音,被周遭更大的笑声掩盖了。
  翁归靡抬起头,看到解忧时,先是一愣,随后咧了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对人群大喊了一声,人们涌向呻吟的勇士,他则大步向解忧走来。
  「公主看这样的角斗,会不会觉得我们很野蛮?」
  「不会的,在家乡时,我们也常看角力比赛。」解忧回答,视线不由得被他布满汗水的雄伟胸膛给牢牢吸引住。
  长这么大,她从没见过如此刚劲壮美的躯体,那一块块、一条条隆起的肌肉,彷佛坚硬的石块,镶嵌在他的双臂和前胸;就连她一向认为最脆弱柔软的腰部,也充满了力量。
  也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翁归靡伸手匆忙地在胸前抹了抹,并用乌孙语大唤了一声,立刻有人抱着他的衣服跑来。
  解忧蓦地意识到自己失态,不由涨红了脸,赶紧转开眼。
  翁归靡接过衣服,边穿边延续她的话。「臣下差点忘了,汉朝天子正是以此训练将士的,公主自然时常目睹。」
  「那倒不然。」解忧竭力不去看他,担心自己的眼睛,又跑到他衣衫不整的身上去。「在我的家乡,角力与蹴鞠一样,是民间常见的游戏。」
  「是吗?那日出时的赛马会,公主一定喜欢。」
  「我当然喜欢。」解忧看了看天边,急切地说:「你看那道银边,很快就该日出了!」
  「是的,高山草原日出早,日落迟。天就要亮了。」

  ☆、第3章(1)

  翁归靡说轻了,解忧对乌孙人的赛马会何止是喜欢?她简直迷上了它!
  当一百多匹矫健壮美的「天马」,在朝阳中奔驰而来时,她的心随着那有力的马蹄声飞扬;当竞技者在「飞马射箭」、「马上角力」和「叼羊」等一个个精彩纷呈的比赛中,展现出高超的骑射技艺时,她几乎忍不住跳下台去;当看到自己欣赏的马落后时,她恨不得跨上那马背,亲自驱策骏马奔向终点;当胜利者得意洋洋地将他丰厚的奖品展示给大家看时,她希望那个赢得荣誉和胜利的人,是她!
  眼前的骏马,让她格外怀念起自己曾经有过的坐骑。
  汉朝皇室崇尚武功,诸侯王皆仿效皇宫养马狩猎。
  四岁时,现任楚王送了一匹痩弱早产的小马驹给她,从此小马驹就成为她的「朋友」,她悉心照顾它、陪伴它。
  小马驹长大后,竟出人意外地,成为一匹出色的骏马。
  可就在她奉召和亲时,楚王收回了那匹马……
  此时此刻,她是多么渴望能跨上马背,重温驰骋山野的痛快,而不是干坐在这里,眼巴巴地看着骏马飞驰而过。
  如果我能在这片大草原上纵马奔驰,那该有多好!
  解忧在心里期盼地想,但她也知道,那只是一种奢望。
  无论怎样向往,她都不会忘记自己的身分和责任。
  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彭城楚王府里那个无人关注的刘解忧,而是大汉皇帝钦点的和亲公主。
  肩负着朝廷的重任,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汉室的尊严,绝不可随意而为。
  坐在专门为欣赏赛马而搭建的木台上,解忧瞟了眼环绕在她左右的一大群乌孙国王公贵族,和西域各国的使节。
  想到娶她,却不要她的乌孙王,她硬是将内心的渴望,深深地埋进心底。
  「公主可喜欢看赛马?」身边的翁归靡突然问她。
  「很喜欢。」
  「那为何公主看起来很不开心?」
  解忧心中一惊,他分明一直关注着赛场,怎会留意到她的心情?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震惊。」她掩饰着惊讶,迅即回应,并反守为攻地问:「难道大禄初次看到这么多骏马同场比赛、欣赏到如此高超的马上技艺时,未曾感到震惊吗?」
  翁归靡因她机敏的反应而开心地笑了。「没错,所有第一次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深感震撼,但在我们这里,这样的赛马,是很平常的事。」
  「是吗?难道乌孙人个个都能像这样骑马?」这次,她是真的惊讶了。
  翁归靡转过脸,认真地说:「是的,乌孙人从出世起就与马结下了缘,马是我们最重要的工具和伙伴。在草原上,人没有马,就像鹰没有翅膀,所以我们很多人在学会走路前,就先会骑马,等长大后,马上的功夫自然炉火纯青。」
  「喔,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像你们一样,拥有一匹天马,自由地驰骋!」解忧情不自禁地,道出自己的心声。
  他的眸光一亮。「会的,臣下相信,只要有心,公主的愿望定能实现!」
  会吗?将视线投向尘土飞扬的赛场,解忧暗自希望,这句话是个美好的预言。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个美好的预言!
  庆典结束的第三天,汉朝使节与送亲官员护兵,离开了特克斯城,返回长安。
  解忧和她的陪嫁人员,则按翁归靡的安排,留在此地休息。
  一年的长途跋涉,早已让陪嫁的汉人们疲惫不堪,因此对这样的安排,尚未适应草原生活的汉人们都很满意。
  随后几天,由于年纪相当,又没有语言障碍,加上对彼此都有好感,活泼好动的解忧,经常与粗犷豪迈的翁归靡在一起,向他学习乌孙人的生活习俗与文化。
  翁归靡带她参观夏都、游览草原、认识新事物,并欣喜地发现两人有许多共同点;比如他们都爱马、喜欢野外生活、希望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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